如今的红云山,已经跟陈乾六初次来时不一样了。
除了在漫天红云之中穿梭的各色飞龙,灵禽,飞虎,飞熊,大鲤,天马,白鹿,青牛,诸多灵兽之外,还多了数千羽绕转红云山飞翔的鹤仙,在云中翩然翱翔,蔚然成了。。。
黄沙卷天,日色如血。西漠戈壁之上,风蚀岩林如刀锋般耸立,千年不雨的干涸大地裂开无数沟壑,仿佛大地被撕碎后未曾愈合的伤口。陈三七一行人行于沙海之间,脚步沉稳,衣衫已被风沙磨出毛边,却无人言倦。
小白伏在陈三七肩头,鼻翼微动,忽然低语:“那座祭城的气息越来越近了……地脉在这里扭曲成结,像是一颗死而不腐的心脏,仍在搏动。”
陈三七点头,目光穿透漫天黄尘,望向远方一道若隐若现的青铜轮廓。“初代山神陨落之地……也是第一块玉髓碎片沉眠之所。它不在九渊之内,而在九渊之外??正因为如此,天机阁才迟迟未能参透封印真意。”
队伍中那位曾为剑修的年轻人抬起头,手中笔记翻至一页密密麻麻的星图推演:“据《星躔志》记载,西漠本无城,唯有一柱通天,名曰‘承灵’,乃上古山神以脊骨化形,镇压地噬源头。后来天地倾覆,城陷沙海,柱断三分,神魂散佚。若我们能找到那截残柱上的玉髓碎片,便能补全‘守山阵眼’,不再依赖单一承魄者之力。”
“可代价呢?”采药女子轻声问,“每一块玉髓,都沾着血。”
陈三七沉默片刻,伸手抚过腰间短刀。刀柄早已斑驳,却始终温润如旧。“阿柳跳井那夜,我曾发誓:从此不再让任何人替我赴死。若要重启契约,必须是以心换心,而非以命填渊。”
话音未落,地面骤然震颤!沙丘崩塌,黄浪冲天,一座庞大城池自地底缓缓升起??青黑巨石垒砌的城墙布满符文裂痕,高耸的断柱直指苍穹,其上缠绕着九道锈迹斑斑的铁链,正是传说中的“九渊锁链”最初铸就之处!
“他们来了。”小白瞳孔收缩。
天际尽头,九只青铜鸢鸟破空而至,翅展丈余,双目镶嵌星辰宝石,背上各负一名玄袍术士,手持罗盘与测星尺,正是天机阁“观星使”。为首一人立于中央鸢鸟之首,白发垂肩,面容枯槁,眼中却有星河流转,似能窥尽命运轨迹。
“变数已入西漠。”他声音冰冷,如霜降万物,“按《推命录》,此局当斩于沙城之外,以防九渊再启。”
陈三七仰头望去,嘴角微扬:“你们算尽星辰,可知人心不在星轨之中?”
“人心可测。”那人抬手一指,空中星图骤现,千丝万缕的命运线交织成网,其中一条金线贯穿古今,正连在他身上。“你非天命所归,而是乱序之源。今日格杀,顺天应道。”
狂风呼啸,九只青铜鸢鸟俯冲而下,星力凝聚成刃,划破长空。陈三七却不退反进,一步踏出,左臂青纹爆发出璀璨金光,玉髓之力轰然震荡,整片沙海随之共鸣!
“借山为阵!”他低喝一声,脚下地脉瞬间苏醒,无数桃树根须自虚空中破土而出,竟是沿着地脉延伸至此的“活脉之根”!它们如龙蛇腾跃,在空中织成屏障,将星刃尽数缠住。
与此同时,老樵夫取出一盏油灯,点燃后置于沙地;采药女子洒下一把草籽;牧童吹响骨笛;渔妇展开一张渔网,网眼间竟浮现出水波般的符文。这些人虽无法力,却皆依《山语录》所授之法,以日常之物勾连自然之意。
刹那间,灯火映照出百年前伐木者悔恨的眼泪,草籽萌发时吐露山中药灵的低语,骨笛声唤起幼兽初啼的记忆,渔网中流淌的是江河对土地的眷恋……这些微弱却真实的情感汇聚成一股无形之力,涌入《玄微真解》残页之中。
书页无风自动,浮现出一行新字:
**“守,非止于力,亦在于忆。”**
天机阁主猛然变色:“不可能!凡人情绪怎可扰动天机?!”
“因为这不是情绪。”陈三七缓缓举起手掌,掌心浮现一团青焰,“这是承诺。是千万个不愿遗忘的人,共同托付的信念。”
青焰腾空而起,落入断柱裂缝。霎时间,整座青铜城剧烈震动,尘封千年的记忆如潮水奔涌??
画面浮现:远古时代,九位山神并肩立于天地之间,各自执掌一方玉髓,以血肉连通地脉,缔结“共生之契”。他们并非神明,亦非仙人,而是最早懂得倾听山川之声的凡人。后来地噬之源觉醒,欲吞噬人间生机,九山神自愿献身,将魂魄熔铸为玉髓核心,封印深渊。
然而岁月流转,世人忘却真相,将祭祀变为献祭,把守护曲解为牺牲。历代王朝以“承魄者”之名,强迫无辜之人跳入井中,妄图延续封印。可真正的契约,从不需要鲜血,只需要有人愿意记得,并继续选择守护。
“所以……阿柳不是祭品。”陈三七喃喃,“她是选择者。”
火焰顺着地脉蔓延,唤醒深埋的玉髓碎片。一道柔和的金光自断柱底部升起,一块婴儿拳头大小、布满裂痕的晶石缓缓浮现??那是第一块失落的玉髓,历经千年风沙,依旧散发着温润微光。
陈三七伸出手,尚未触及,天机阁主已然暴喝:“夺回圣物!逆命者,诛!”
九道星芒齐射,直取玉髓。就在此刻,小白猛然跃起,尾巴扫过书页,口中吟诵一段古老咒言??那是《守山经》从未记载的终章,唯有真正理解“守”字之人方可开启。
“契成于心,非血可毁;信若不灭,山自有声!”
整座祭城轰然共鸣,沙粒悬浮成环,风卷成柱,九道断裂的锁链同时震颤,仿佛回应某种久违的召唤。玉髓碎片悬停半空,金光扩散,竟在众人头顶投射出一幅浩瀚星图??不是天机阁推演的命运之轨,而是由万千普通人一生足迹编织而成的生命长卷。
每一个走过青崖山的孩子,每一个拾起桃瓣的老者,每一个抄录《山语录》的旅人……他们的名字或许无人知晓,但他们留下的痕迹,已然成为支撑天地的新经纬。
天机阁主踉跄后退,眼中星河破碎:“这……这不是天道……”
“这才是。”陈三七接过玉髓碎片,轻轻放入怀中布袋,“你们仰望星空,以为秩序来自星辰运转。可真正的道,藏在母亲教孩子辨认草药的手指里,藏在父亲讲述山鬼传说的声音里,藏在一个人决定放下斧头、转身离去的那个清晨。”
他转身面向同伴:“我们走。”
队伍默默撤离,无人回头。身后,青铜城缓缓沉入沙海,如同一场梦醒。唯有那根断柱顶端,新生的一株小桃树破石而出,嫩叶随风轻摇,像是在挥手告别。
三月后,南岭瘴林。
此处毒雾弥漫,古木参天,相传是第二渊所在。而在这片死地中,竟有一座废弃书院孤零零矗立,门匾上写着“明心堂”三字,字迹模糊,却被一双粗糙的手重新描红。
陈三七带着众人踏入院内,只见庭院中央竖立着一面石镜,镜面漆黑如墨,却隐隐有影子蠕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