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乾六思忖了一番,决定还是去潘家的仙庄一趟,夺了潘家的红线女。
他还是对大师姐更加信任一些。
这位三圣岛的大师姐,当年就能在真阳手底脱身,多上几十头红线女,大约可以匹敌白骨夫人,耿穷之类,。。。
风把桃树的叶子翻了个遍,像在重读一封旧信。林昭坐在井沿上,脚悬着,影子被斜阳拉得老长,几乎触到院门。他手里捏着半片枯叶,是昨夜风雨打落的,脉络清晰如掌纹,又脆弱得一折即断。
他已经三天没进屋看过玉髓台了。
第十三枚仁子沉入井底后,那块通体透明的玉石便黯淡下来,十二道金丝依旧环绕,却不再流转光华,仿佛一场盛大仪式后的余烬。它完成了自己的命,而井,已不需要容器来证明什么。
但林昭知道,有些东西比仁子更难察觉,也更深沉。
比如此刻??井水静得出奇。不是无波,而是那种**等待被触碰前的屏息**。他低头看去,水面映出他的脸,皱纹更深了,眼角的细纹像是被风吹干的河床。可就在那一瞬,倒影忽然眨了眨眼,而他自己并未动。
他心头一跳。
这不是婉那样的传递,也不是过往哪一枚仁子显现的方式。这是……井在模仿他。
“你在学我?”他低声问。
井不答。只是涟漪轻轻一圈,如同点头。
他笑了,笑得有点涩。“你学会的第一件事,是装成别人?”
又是一圈涟漪,这次慢了些,像犹豫。
林昭从袖中取出一张纸,展开,是婉寄来的第二封信。她说她开始写日记了,每天写三句话:一句给妈妈,一句给父亲,还有一句,留给自己。昨天她写了:“今天我说了‘我不饿’,其实我饿了。但我终于敢说了。”
他也回了一张画??不是字,是一棵歪歪扭扭的桃树,树下站着两个小人,一个高些,一个矮些,牵着手。他在底下写:“你也早就听见了,只是不敢相信。”
信已经寄出去了。但他总觉得,井也看了。
陈三七傍晚才回来,肩上背着药篓,发梢沾着雨汽。她进门第一句就是:“山北的老吴家孩子醒了,醒来第一件事,问他妈有没有收到他梦里说的那句话。”
“哪句?”
“他说他梦见自己站在井边,替他死去的爷爷传话:‘别烧房子,我还有双鞋没穿。’”陈三七顿了顿,“他爷爷当年舍不得烧陪葬品,就把一双新做的布鞋偷偷塞进了棺材旁的地洞。这事只有家里几个老人知道。”
林昭沉默片刻,道:“所以井借了他的嘴,把遗愿补上了。”
“可那孩子根本不记得爷爷长什么样。”陈三七声音轻下去,“他出生前两年,爷爷就走了。”
“但它记得。”林昭望着井,“井记得所有卡住的话,所有咽回去的叮嘱,所有来不及说出口的琐碎牵挂。它不像我们,以为重要的才是遗言。它知道,一双没穿过的鞋,也可能重过千钧。”
当晚雷雨交加。
半夜,林昭被一阵异响惊醒??不是雷声,也不是风撞门扉,而是某种低频的震动,自地底传来,顺着床板爬进骨头。他猛地起身,披衣出门。
井在发光。
不是以往那种浮光掠影,也不是仁子升腾时的耀目,而是一种**内透的、缓慢搏动的微光**,如同胎儿在羊水中初启心跳。井壁上的篆文“言尽非终,默亦有声”隐隐泛青,每一个笔画都在呼吸。
他蹲下身,伸手探向水面。
指尖刚触到,整口井忽然静止。雨滴悬在半空,风停在枝头,连远处狗吠都被截断。时间像是被按下了暂停。
然后,他听见了一个声音。
不是来自外界,也不是脑海中的幻听,而是**从他自己的喉咙里发出的、不属于他的语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