赢嫽还握着她的手,这时便在她掌心挠了挠,“听话,庄姒就在附近,楚怀君伤不到我。”
这个世道乱了太久,她比任何人都希望战斗能早点结束。
李华殊这才不情不愿退到后面,却也时刻警惕着,黑暗里她的眼睛格外亮。
赢嫽往前一步,对着下面朗声道:“托楚王的福,孤一切安好。”
她也换了甲胄,铁片在她的肩头泛着冷光,衬得她的眉眼锐利如刀。
声音穿透黑夜的风沙,落到了城下。
楚怀君冷冷一笑,抬起手,马蹄踏过鲜血的泥泞,后边的军阵轰然移动。
城上的晋军也猛地抽刀,铁甲碰撞声如惊雷闪现,炮筒调转方向的重响狠狠敲击在楚军心头,还会不知从哪扔出一颗爆炸威力巨大的手雷,他们均在这上头吃过亏,所以十分忌惮。
楚怀君又突然让前进的军阵停了下来,冲城上高喊道:“孤带了一件礼物,晋侯不妨看看。”
话音一落,战车后面的华丽轿子就被抬至高处,四面轿身如同盛开的莲花那般自动打开,露出里面铁制的笼子。
铁笼栏杆上了一层金粉,造型和装饰也十分华丽,在火光的照射下,点缀的宝石熠熠生辉,也让人看清了被困在轿笼的人。
仙衣似的楚锦做出来的裙袍包裹着她,头上云鬓堆砌,金钗衔珠,肤若凝脂,貌比天仙,真真是叫人看了就挪不开人,要为之倾倒。
可她只是抬头望向城头,眼底盛着火光与月色,带着失去自由的哀戚,以及对赢嫽带来麻烦的痛苦。
纵长染出现的一刹那,赢嫽的手猛地撑在城头那块战损的石转上。
李华殊也跟着上前,眉头紧紧皱在一块儿。
开战之前庄姒曾潜入敌营试图救出纵长染,但一直没找到她被关在哪里。
来到这个时代,赢嫽已经见过太多足以震碎她三观的事。
浑身赤裸被鞭打的奴隶、缩在路边瘦骨嶙峋跪着求施舍的难民、战败后被押在囚车的王公贵族……这些她都见过了,她也以为自己已经麻木了。
可看到纵长染被链子锁住双脚困在这个华丽的轿笼里,她还是难受到连呼吸都要停滞。
这个在雍阳时闲着没事就跟在她屁股后面要好吃的小破孩,又总是为了点小事跟她闹别扭,训斥两句就跑到外面去瞎喝酒,要么就溜进厨房偷吃。
那就是个稚气未退的小破孩,只是从前没得到过正面的教育,长歪了一点,但这孩子本质是不坏的,掰正回来就好了。
可眼下,赢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愤怒。
她抢过李华殊手中的燧发枪,想现在就开枪杀了楚怀君。
楚怀君看见了她动作,心情就畅快了,笑道:“看来晋侯对这份礼物很满意啊。”
满意你个头!愤怒如同野兽般在赢嫽胸腔乱撞。
李华殊及时拉住她,“冷静点,现在不是动手的最佳时机。”
她理解赢嫽的愤怒,她自己也很愤怒。
楚怀君果然阴险狡诈,竟将纵长染当成笼中雀送到阵前,这比战败被押上囚车还要侮辱人。
当年犬戎狂妄时就逼迫过士族将贵女锁在华丽的笼子里当贺礼送过去,直至今日,这都是非常之践踏人尊严的举措,她灭赵国时都不曾将赵景侮辱到这个份上。
纵长染最想要的就是自由,而楚怀君最知道如何才能杀人诛心。
险些被愤怒烧断理智的赢嫽咬紧了牙关,在她的安抚下慢慢压住了怒火。
她拍了拍李华殊的手,示意自己已经没事了。
“照计划进行。”
她知道楚怀君会拿纵长染来提条件,“箭在弦上,有什么话还是敞开了说吧,别卖关子浪费时间了。”
“晋侯爽快!”楚怀君很满意她的利落,“晋国从商邑撤兵,齐地归楚国。”
这个条件有些出乎意料,赢嫽原以为楚怀君会让她割让武郡,“你只要齐地?”
楚怀君颔首,“自然,她送什么给晋侯,孤就要回什么,合理吧?”
身后的轿笼传来一阵哗啦啦的响声,纵长染扑到笼前,用尽力气喊:“不要听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