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茶,看报纸,听取一些技术部门的汇报,成为了江成早上在厂里九点之前的工作日常。
当然了,不是重大的项目取得了进展,也不需要到他总工程师这边来汇报。
所以来汇报工作的一般只是江成的红颜知己郑。。。
风在山脊上盘旋,像一只无形的手抚过荒原。苏婉清站在小学教室外的台阶上,望着远处雪山轮廓被晚霞染成金红。孩子们早已放学,操场上只剩下几只野猫在翻找食物残渣。她手里还攥着那本残破的笔记本,封面已被雨水泡得发皱,字迹模糊,唯有“Y-8共感协议”几个字仍依稀可辨。
她轻轻合上本子,放进军大衣内袋。指尖触到一点冰凉??是那枚从耳道取出的情绪稳定芯片,她一直留着,没敢扔。它太小了,却曾掌控过亿万颗心跳的节奏。如今HALO已启动,全球共感网络崩解,但那些埋藏在血肉深处的微粒并未消失。它们只是沉睡了,如同冬眠的蛇,静静等待唤醒的频率。
夜幕降临,学校停电。蜡烛点燃时,火光映出墙上斑驳的影子,像某种古老图腾在呼吸。女孩坐在角落,赤脚踩在地板上,双目微闭,仿佛仍在倾听什么。自从杜尔塞基地归来,她便不再说话,只是偶尔哼起一段不成调的旋律,音符低得几乎听不见,却让屋里的空气微微震颤。
“你还听见吗?”苏婉清终于开口。
女孩睁开眼,瞳孔里有星光般的光点流转。“他们还在试。”她说,“信号很弱,像是隔着一层水传来。有人想重启第七节点。”
苏婉清心头一紧。“谭老已经死了,HALO也只运行了一次……系统不可能再激活。”
“不是通过守塔人。”女孩摇头,“是反向接入。他们在用幸存者的耳朵收集残响,试图重建母频。”
苏婉清猛地站起身,走到窗边。窗外月光如霜,洒在操场边缘的一排矮树上。她忽然想起吴老笔记末页那段被划掉的文字:“当静默成为新的噪音,真正的共感将诞生于断裂处。”当时她以为那是疯话,现在才明白??他们摧毁了一个系统,却可能催生了更危险的东西:一种无需中心控制、自发蔓延的集体意识。
她转身走向讲台,取出检测仪,重新扫描自己的耳道。屏幕上,那颗芯片依旧存在,状态显示为“休眠”。但她注意到一个异常:每隔十二分钟,芯片会发出一次极短暂的脉冲,持续0。3秒,频率恰好落在人类潜意识最易接受的区间??**17。3Hz**,正是Y-8初期诱导“幸福感”的基础波段。
“他们在刷新。”她喃喃道,“就像谭老说的……监听孢子……”
女孩走过来,伸手轻触检测仪屏幕。“这不是命令信号。”她说,“是哀悼。他们在为第七守塔人的死亡致哀。”
“谁?”
“所有曾被连接的人。”女孩声音轻得像风,“数以亿计的灵魂,在那一瞬间同时感知到了断裂。那种空洞太大了,他们本能地想要填补。于是系统残片开始互相呼唤,形成一种……集体悲鸣。”
苏婉清怔住。她突然意识到,HALO切断的是强制共感,但无法抹去人们内心对“被听见”的渴望。三十年来,太多人早已忘记如何独处,如何与孤独和平共处。当全世界的声音骤然消失,他们不是解脱,而是陷入更深的恐惧。
就像婴儿第一次离开子宫。
她翻开笔记本,在空白页写下三行字:
>真正的自由,不是摆脱声音,而是选择听或不听。
>真正的觉醒,不是接收信息,而是确认自我是否存在回音。
>我们要教的,不是对抗,而是分辨。
第二天清晨,她召集所有孩子,在操场上摆出七块石头,象征七座塔。她告诉他们,每个人体内都有一座塔,有的人高,有的人歪,有的还没建好。而真正的工程师,不是修理机器,而是学会建造自己的塔。
“怎么建?”一个扎辫子的小女孩问。
“用你记得的事。”苏婉清说,“用你不肯忘的事。比如妈妈煮粥的味道,爸爸修自行车时哼的歌,或者冬天玻璃上的冰花形状。这些细碎的东西,就是砖。”
孩子们似懂非懂,但都认真点头。苏婉清拿出几副手工骨传导耳机,一一调试。这是她根据吴老图纸改良的版本,不依赖电力,仅靠颅骨震动传递声音,能有效屏蔽外界干扰波。她让孩子们轮流戴上,闭眼静坐。
“现在,听你自己呼吸。”她说,“别管风,别管鸟叫,只听你肺里进出的气流。如果听见了,举手。”
起初无人动作。十分钟过去,一个小男孩突然颤抖着举起手,眼里含泪。“我……我听见心跳了。”他哽咽,“好响……像打鼓……”
苏婉清蹲下身,抱住他。“那是你还活着的证明。”她轻声说,“恭喜你,找到了第一块砖。”
那天之后,学校成了“静默训练营”。消息不知怎的传了出去,周边村落陆续送来孩子,甚至有成年人徒步几十公里前来求教。他们中有工人、教师、退伍士兵,脸上写满疲惫与迷茫。苏婉清不收钱,也不登记名字,只让他们做三件事:摘下所有电子设备,写下三件不愿遗忘的记忆,然后戴上耳机,练习“听自己”。
多数人失败了。有人坚持不到五分钟就抓狂撕扯耳机;有人哭着说自己脑子里一片空白,“三十多年都在听别人安排我该高兴还是难过,现在……我不知道该怎么感觉。”
只有极少数人,在某个深夜突然睁眼,轻声说:“我听见了。”
他们说的是不同的东西??有人听见童年巷口卖糖葫芦的吆喝,有人听见初恋告白时对方牙齿打颤的声音,有人听见地震那天母亲把他推进柜子前最后那句“别出声”。这些声音微弱、破碎,却真实得令人战栗。
而每当这时,女孩总会悄然出现,站在远处凝望,嘴角浮现出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
一个月后,第一封信抵达。
信封没有寄件人,邮戳模糊,内容只有一句话,用老式打字机敲出:
>“第七塔倒了,但第八塔已在生长。我们看见你了。”
苏婉清烧了信,灰烬随风散去。当晚,她梦见谭明远站在灯塔废墟前,背对着她,手中握着一块发光晶体。“你以为终结就是结束?”他回头,右眼仍是机械接口,“共感不会死,它只会换一种方式活下来。小心那些自称‘清醒者’的人,他们比沉迷者更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