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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6章 善事（第1页）

天色已深。

六合城内，格外的寂静。

在临时的大帐之内，李玄霸躺在床榻上，已然熟睡。

他的眉头紧皱，浑身都在颤抖，身躯蜷缩着。

“呵！！！”

李玄霸猛地惊醒，举起了金瓜锤，。。。

樊子盖的脚步在青石板上踏出沉闷的回响，身后一众官员紧随其后，人人面色凝重，衣袍被夜风卷起，如幡旗般猎猎作响。六合城内灯火稀疏，唯有官署方向尚有微光透出，映得屋檐如刀刃般冷冽。樊子盖抬手止步，众人随之停驻于门前十步之外。他目光扫过那两尊守门士卒，见其甲胄完整、佩刀未出鞘，神色略缓，低声对身旁卫玄道：“此二人非我军中旧部，恐为苏威私兵。”

卫玄眉头微蹙，低声道：“既如此，何不先遣人通传？贸然闯入，反落人口实。”

“口实？”樊子盖冷笑一声，“天子诏令在此，谁敢言我等为乱？苏威若忠，自当开门迎驾；若心怀异志，闭门拒诏，便是明证谋逆！”说罢，他整了整衣冠，高声喝道：“奉天子诏，中书令樊子盖率百官谒见朝廷，速开宫门！”

声音如雷贯耳，在寂静的夜里荡开数里。片刻之后，门内传来脚步声，接着是一阵金属轻碰之声??那是刀剑归鞘的声响。大门缓缓开启，一道瘦削身影立于门内，正是苏威府中长史陈慎。他拱手作礼，语气平静却不卑不亢：“诸位大人深夜至此，不知所为何事？”

樊子盖目光如炬，直视其面：“陛下已有明诏，命我等接管朝政，安抚将士，有序撤离。尔主苏公久居中枢，劳苦功高，然今局势危急，须得暂避权位，以安军心。烦请通报，即刻交割印信。”

陈慎脸色不变，只道：“苏公已歇，且诏书未曾亲见，恕难从命。”

话音未落，宇文述猛然上前一步，铁甲铿锵，声若洪钟：“狗奴才！天子诏书岂容你质疑？再不开门，休怪我破扉而入！”

陈慎依旧不动，却从袖中取出一封黄绢：“此乃苏公前日所拟奏章，欲呈陛下，言明当前局势不宜轻动，更不可仓促换将。若诸位真奉诏而来，不妨先阅此章，再行定夺。”

樊子盖接过一看，果是苏威笔迹，字字恳切，言辞间无半分悖逆之意，反劝皇帝勿信谗言，稳守六合，待大军回援后再图进取。他心中微动，转头望向卫玄。卫玄轻轻点头，低语道：“苏公所言，亦合情理。况其素有清名，天下共知，若无确凿谋反之据，骤然罢黜，恐寒百官之心。”

樊子盖沉默片刻，忽而冷笑：“清名？忠臣？当年杨玄感起兵，裴蕴密报其党羽遍布朝野，是谁力保苏威无罪？是陛下！可后来呢？裴蕴身死，家破人亡，而苏威安然无恙，反倒步步高升。今日之事，焉知不是故技重施？”

卫玄正欲再劝，忽听身后一阵骚动。回头望去，只见麦铁杖率数十亲兵疾步而来，铠甲未卸，脸上犹带血痕。他单膝跪地，抱拳禀道：“启禀诸公！段达已被拿下，行营重归掌控。但……但其临押前大呼冤枉，称一切皆奉苏公密令行事，未曾违诏！”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樊子盖眼中寒光一闪，厉声道：“既是密令，可有凭证？”

麦铁杖摇头：“段达称文书已焚，唯口供而已。”

“口供？”樊子盖冷笑，“一介叛将临死反咬，也值得采信？来人！”

两名武士应声而出。樊子盖森然道：“即刻入内，宣读诏书，召苏威出见。若有抗拒，格杀勿论！”

门内陈慎终于变色，急退三步，高喊：“护府！”

刹那之间，两侧厢房箭如雨下，十余名伏兵跃出，手持劲弩，对准门口众人。樊子盖纹丝不动，仅抬手示意身后弓手列阵。双方僵持之际，忽听得一声苍老却清晰的声音自厅堂深处传来：“住手！”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苏威拄杖而出，白发披肩，面容枯槁，似久病未愈。他缓步至门前，目光扫过樊子盖、卫玄、宇文述等人，最后落在麦铁杖身上，轻叹道：“麦将军，你也来了？”

麦铁杖低头不语。

苏威转向樊子盖，淡淡问道：“诏书何在？”

樊子盖取出圣旨，展开朗读。诏书中明言：苏威年迈体衰，不堪重任，着即免去尚书令之职，由武梦宏暂代政务，卫玄统领军务，樊子盖协理朝纲，全权处置六合事宜，限期一日之内完成交接，不得延误。

读毕，樊子盖收旨入匣，肃然道：“苏公，请交印绶。”

苏威静静站立良久，忽然一笑：“老夫执掌朝政十余年，未曾贪赃枉法，未曾结党营私，未曾违逆君命。今日罢免，只为一句‘体衰不堪’？陛下可知，辽东溃败之后，六万将士冻饿交加，是我日夜奔走，筹粮募药，方保残军不散？涿郡失联七日，是我主持大局，稳住百官，未使朝堂崩解。如今一句诏书，便要抹尽所有？”

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锤，敲在每个人心头。不少官员垂首回避，连樊子盖也不由微微侧目。

卫玄上前一步，低声道：“苏公，诏令已下，抗旨乃是大罪。您若执意不从，只会牵连更多无辜。”

苏威看着他，眼中竟有泪光闪动：“卫兄，你我同殿为臣三十年，你当真以为我会谋反？”

卫玄默然良久，终是摇头：“我不信。”

“那你可知，”苏威声音陡然转冷，“为何陛下会突然下此诏令？为何偏偏是在宇文述控制皇帝之后？为何赵元死后，第一个被清算的竟是我？”

众人皆震。

樊子盖冷笑道：“莫非你以为，这是宇文述矫诏？”

“我未说他是矫诏。”苏威缓缓抬头，目光如电，“但我知，有人借天子之手，行清洗之举。今日废我，明日便可废他人。今日可用你们，明日也可弃你们如敝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