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趁夜出城,绕小路南行。一路上,百姓议论纷纷,皆说李景英明神武,救驾回京,乃是当世霍光、诸葛亮再生。孩童街头唱童谣:“大哥说我天下无敌,一剑劈开乱世云!”歌声嘹亮,传遍乡野。
杨恪听罢,面色凝重。
他知道,这句原本属于炀帝幼年戏言的童谣,如今已被重新演绎,成为李景个人崇拜的象征。而当一个人被捧上神坛,离坠落也就不远了。
七日后,他们抵达易水畔。
一艘乌篷船泊于岸边,船头站着一位蓑衣老渔翁,手持竹竿,哼着小调。见二人到来,也不多言,只轻轻敲了三下船板。
杨恪会意,携少年登船。
船行江心,渔翁忽然开口,声音低沉:“李先生让我转告您:时机未至,切勿轻举。辽东之路艰险万分,沿途皆有影阁眼线。若想成功,必须借助第三方势力。”
“第三方?”杨恪皱眉。
渔翁递过一封密信:“这是来自吐谷浑的求援文书。伏允可汗之女慕容琳,愿以国宝‘昆吾镜’换取《北典》副本,并结盟共抗中原强权。她已在敦煌等候多时。”
杨恪展开信纸,瞳孔微缩。
原来,吐谷浑内部亦分裂严重,太子主张依附突厥,公主则希望建立独立王国。而慕容琳本人精通兵法,尤擅奇门遁甲之术,曾在祁连山以三千骑兵击溃突厥两万大军,被誉为“草原凤凰”。若能与她联手,不仅可得昆吾镜(据传能照见人心善恶),更能打通西域通道,形成南北夹击之势。
“看来,”杨恪喃喃道,“这一局棋,已不止局限于中原了。”
林风站在船尾,望着滔滔江水,忽问:“先生,我们究竟是在拯救大隋,还是在颠覆它?”
杨恪久久不语,良久才道:“有时候,毁灭才是重生的开始。就像当年秦亡汉兴,周崩晋立。一个腐朽的王朝,若无人敢于打破枷锁,终究只会被历史碾成尘土。我们所做的,不是背叛,而是延续??延续真正的大隋精神,而非某个皇帝或权臣的私器。”
江风猎猎,吹起他的白发。
船渐行渐远,没入烟波浩渺之中。
与此同时,洛阳皇宫。
李景跪于太极殿外,接受百官朝贺。陛下虽仍卧病在床,却特许他佩剑上殿,参决政事,恩宠之隆,前所未有。苏威递上一份奏章,说是河西急报:李玄霸残部勾结突厥,在朔方一带劫掠州县,烧杀抢掠,民不聊生。
李景览毕,冷冷道:“传令裴郎,率轻骑五千,即刻出发,务必将李玄霸擒获,悬首示众,以儆效尤。”
裴郎领命而出。
退朝之后,李景独自步入御书房,取出一封密信阅读。信中写道:
>“影阁第七探报:涿郡老道观昨夜遭袭,疑似有人取走玉玺残片。线索指向一名老者与少年,正沿易水南下。请示是否追杀灭口?另,吐谷浑公主遣使入唐境,疑与反朝廷势力勾结,建议提前截杀,以免养虎为患。”
李景盯着信纸,眼神幽深如潭。
半晌,他提笔批复:
>“不必追杀。放他们走。”
>
>“我要让他们活着,走得越远越好。”
>
>“只有敌人存在,我的忠诚才有价值。”
>
>“记住,真正的权力,不在于消灭对手,而在于控制对手的存在。”
写罢,他将信投入火盆,看着火焰吞噬字迹,嘴角浮现出一丝难以捉摸的笑意。
窗外,夕阳西下,余晖染红整座皇城。
而在千里之外的敦煌城外,黄沙漫天,一面绣着凤凰图案的黑色大旗迎风招展。旗下列阵三千铁骑,人人戴青铜面具,手持弯刀。中央一辆华盖马车上,帘幕轻掀,露出一张绝美容颜。
女子眸如秋水,唇若点朱,轻声问道:
“他来了吗?”
身旁侍女答:“尚未到达,但消息已至??玉玺重聚,风云再起。”
女子微微一笑,将一面古镜置于膝上,镜面泛起涟漪般的波光,映出远方江心小船上两个模糊身影。
“终于等到你了,”她低语,“这场游戏,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