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恒总能克服恐惧,哪怕面对死亡,他也没有恐惧到临阵脱逃。
他绝不会想到,有朝一日他竟会如此恐惧面对秦灼。
“萧将军,又见面了。”
贺兰荪先瞧见他,言笑晏晏。秦灼立在一旁,脸上讶然之色有瞬息僵硬。
如梦初醒。
先前遥遥一见,面容并不真切。如今近在咫尺,萧恒才彻底看清贺兰荪的脸。
那面庞如玉、瞳子如星、眉头如黛、嘴唇如丹,是萧恒一千张面具也做不出的完美皮相。他和秦灼并立,果然更像一对璧人。
贺兰荪执着秦灼的手,笑道:“我与萧将军初见时,将军还同我言道,再见必了我性命。今日不会专程前来取我这颗项上人头吧?”
秦灼没看萧恒,只同贺兰荪笑道:“你听他说笑。”
贺兰荪说:“没成想萧将军这样冷心冷面,还是这么风趣的人。”
秦灼似乎不欲引起争端,从陈子元手中接过缰绳,亲手递到贺兰荪手中,一语未发,一双眼却如含波光地柔柔睇向他。
贺兰荪与他对视片刻,缓缓生了笑意,上马才松开与他交握的手,俯首在他耳边道:“过几日我再来。”
耳语之声,又恰巧让萧恒听清。
秦灼只是含笑不答。
待目送贺兰荪人马远去,秦灼才转头看向萧恒。他脸上的巧笑之色倏然消解,眉间倦意淡淡,无言片刻,上前要牵萧恒的手。
萧恒往后退了一步。
秦灼那只手僵在半空,掸了掸,重新收回袖中。
他脸上还带着笑,但瞧上去与对贺兰的有些不同。他似乎乏得很,连平日的软款态度都懒得扮,只掀一掀眼角,问:“有事?”
萧恒道:“方便进去讲吗?”
秦灼低头,看向自己挽过羌君、又想牵萧恒的手,不多时,抬臂做了个请。
五十九清平
秦灼似乎要证明什么,特意领萧恒往内室去坐。两片帘子收束,床帐也挂在鈎上,床榻整洁,只一只软枕横斜,留着淡淡的肘窝倚靠的痕迹。屋里没有异味,但那股异香之气仍幽幽未散。
萧恒没坐榻,自己从下首一把椅子里坐了。案上茶水仍热着,秦灼端过一只油滴盏,倒了茶递过去,解释道:“这是我的盏子,没有旁人用过。”
他把音咬在“旁人”二字上。
萧恒没有立刻动,似乎在思索什么。秦灼笑一声:“你现在连我的一口茶都不肯吃了。”
“没有。”萧恒低声道一句,抬起盏子一气吃干净。
秦灼凝视他侧脸,十分疲惫地起身,慢慢踱过去,从他面前蹲下。他持起萧恒的右手,抚摸了会那伤疤,便将自己嵌入他指缝中,缓缓合成一只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