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荪今夜殊无返程之意,秦灼却也没有和他春宵一度的打算。这是他临近最后的一张牌,不能早早打出来。秦灼施出浑身解数,才将贺兰荪灌得沉醉。他将酒壶放下,轻声唤道:“香旌,香旌?”
贺兰荪伏在几上,呓语几句,已然熟睡。
秦灼这才敛了眸光,收拾衣襟从榻边起身,轻轻踩了鞋子,缓步出门。
阿双正坐在门前阶上,抱着手臂歪着脑袋出神。乍然听见响动,忙回头去瞧,见秦灼整衣向对面张望。她也循秦灼目光望去,尽头是萧恒漆黑无灯的厢房。
秦灼酒吃得不少,嗓子也有些紧:“将军没回来么?”
阿双垂下脸,还是说:“没有。”
她没听见秦灼回覆,抬首看去,见一阵夜风钻进秦灼袍子里,活像钻了一只手进去,衣袍鼓荡处将他上上下下摸了个遍,秦灼便打了个寒颤,像一个瑟缩。
阿双蓦地觉得有些难过,又不知如何开口,只能道:“听说西边生了乱,将军带兵跑去,赶不回来也是有的。”
秦灼答一句:“是。”
阿双试探道:“要不要妾去请将军……”
“估计还忙。”秦灼打断道,“不搅扰他。”
阿双答应一声,又问:“那羌君……?”
“别搬动他,弄醒了还得伺候着。”秦灼说,“叫他在这边睡吧。我去你那边,天亮再过来。”
阿双道:“殿下干吃的酒,只怕夜里又要胃痛。给将军做的彩果糕饼没人动,妾去热一热,殿下吃了,好用些解酒汤。”
秦灼垂了眼,只一瞬,下一瞬他已将目光远投,淡淡道:“你吃了吧。”
***
翌日清晨,贺兰荪从案前抬起头,见秦灼正坐在榻边,新更一身白罗衣,身上熏香淡淡,对他温柔一笑:“醒了。”
贺兰荪揉揉脖颈坐起身,笑道:“许久没吃得这样尽兴。”
榻边支着手巾架,秦灼从温水里绞了块帕子,这是贺兰荪阖宫妃妾常做的事。他递过手帕,温声道:“先擦把脸,我叫人烧了解酒汤。”
贺兰荪去接帕子,反倒捏住秦灼的手,这样摩挲一会手背,又顺着手臂往袖里摸。
秦灼一甩袖,啐他一口:“大清早的,别没正形。”
贺兰荪哈哈笑了,拿帕子擦手脸,又将那织物展开,叠得四四方方,“少卿,吊了我这么久,何时能全一全我这宿愿呢?我可是抛下满宫的娘娘,专程来陪你过的节。”
秦灼嗔道:“我就是这性子,你不爱,回去找什么美人娘娘去。君上慢走,不送。”
秦灼故意做起态来很有一副风味,他如今也不是当年仰人鼻息之辈,贺兰荪也迫不得他,便顺着笑道:“我不爱,给你又送铜又送银,还送这么座玉像当礼物么?这座脂玉品相好,我那夫人几次央求,我还是特地要留给你的。”
秦灼仿若叹息,柔柔看他,“你的心意,我总是知道。”
二人相视一笑,也不去戳穿对方的鬼胎。买卖么,要的就是和气生财。
解酒汤一会端进来,贺兰荪接在手,揭盏低眉来尝。日光斜照入窗,映得他眉宇一片丽色,他的确生了副如锦似绣的好皮囊。他搁下盏,想起一事,道:“过几日有场香会,正在北边那条锦水上,景色好人物好,要紧的是香料都是上乘。我知你喜欢,特来邀卿共赴约。”
秦灼单手支颐,想了想,“听上去是好,不知到时得不得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