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身子蜷成一团,脸只露出一小半在外面,鼻尖微微泛红。楚翊走过去,脚步极轻,生怕惊醒她。他站在床边,低头看了片刻。然后伸手,给她把被角塞了塞,盖住她露在外头的手腕。这才转身,走到桌边,吹灭了油灯。第二天。楚翊天没亮就起来了。他走到窗前推开一条缝,冷风立刻灌了进来,吹动了帐角。虽然皇上已经封印放假,他却闲不下来。年关将至,京城里本该是一派祥和热闹的景象。可街头巷尾却频频传出失窃的消息,百姓惶惶不安。朝中虽已下令严查,但各衙门人手紧缺,案子越积越多,根本来不及处理。而他身为京兆尹,职责所在,岂能因节假便袖手旁观?他每日天未亮便起身,批阅公文,梳理线索。案头灯烛常亮到三更,从无一日懈怠。“大人,派去村里查的人有消息了。”竹木带着一身冷风进来,在门口跺了会儿脚才走近。楚翊正伏案翻阅卷宗,听见声响便缓缓抬起头来。“问过几个村民,他们说那老婆子前几天还在村子里米面。”竹木递上一叠笔记。上面记着村民们说的每一句话,清清楚楚,细节全有。有位老翁提到,那老婆子拄着拐杖,背着个破布袋,说话带着外地口音。买米时专挑便宜的糙米,还多要了一把粗面,说是家里“有人要来”。另一位妇人则回忆。曾见她提着一包药渣从村东小径离开,神情鬼祟,像是怕人认出。楚翊指尖轻轻划过纸页,反复琢磨那句“有人要来”,心中已然起疑。一个孤身老妪,既无子女,又无人投奔,突然大量采买米面,还说有人要来。这岂不蹊跷?更可疑的是,她在村里并无固定住处,交易从不记名。种种迹象表明,她绝非普通牙婆,而是在为某人或某事做准备。再联想到近来失踪的几个大户家的丫鬟。他几乎可以断定,这老婆子早已卷入人口拐卖一案。如今风声趋紧,她必是准备远走高飞。“查到她住哪儿了吗?”楚翊将笔记合上,指尖轻轻叩了叩桌面,眼神凝重。他清楚,若找不到那牙婆的藏身之处,所有线索都将如烟消散。“探子盯了几天,最后一次见她是在十里外的悦仙庵。”竹木语气略显沉重。“悦仙庵?”楚翊脑子里飞快过了一遍。那是个偏僻冷清的尼姑庵,平时几乎没人去。里面住的多是犯了错的妾室。他曾在一桩旧案卷宗中读到过悦仙庵的来历。据记载,这庵堂原为前朝贵妇捐建,用以收容犯过“家规”的女子。后来渐渐演变成贵族人家处置“不洁”女子的私牢。那些被休弃的小妾、未婚先孕的闺女、或被指通奸的侍女,常被秘密送入其中。名义上是“清修赎罪”,实则是终身幽禁。民间传言,悦仙庵夜里常有哭声传来。说是女子被强迫劳作,每日砍柴挑水,不得停歇。若有不服管教者,便被关入地牢,断食断水。更有甚者,因不堪折磨而投井自尽。官府虽偶有耳闻,却因牵涉权贵,从不深查。久而久之,悦仙庵成了京城人心中的禁地。连附近的猎户都不敢轻易靠近。要么熬到老死,要么活活累死。那样的地方,怎会有自由出入的牙婆?除非,她是进去办事的。楚翊心中一震。更令人不安的是,她出入之时,并无尼姑押送,亦无搜身盘查,反倒像是熟门熟路。这说明她与庵中之人必有勾结,甚至可能是长期合作。而能操控悦仙庵的人,绝非寻常尼姑。极有可能是背后有某位权贵暗中操控,借其名义掩人耳目,行非法之事。“大人,要不要派人去悦仙庵搜一搜?”竹木急切地望着楚翊。他知道皇上已下了严旨。半月之内若不能破案,京兆府上下皆要问罪。如今好不容易有了实线,岂能再拖延?楚翊却摇头。“先别打草惊蛇。只在各个出口安排人盯着就行。”他合上卷宗,缓缓起身,踱步至窗前。窗外雪未停,庭院如覆白毯。他望着远处沉沉的山影,眸中闪过一丝冷光。他知道,此案背后必有高官权贵庇护。若此时强攻,对方定会反扑。甚至借机反诬他“扰乱佛门清净”、“擅动军械”。他必须步步为营。先摸清庵内布局、人员关系,再等待最合适的时机。现在,只能暗中布控,静待蒋婆子再次现身。“万一她一直不出门呢?”竹木攥紧了拳头,声音微微发颤。他实在无法忍受这种等待。楚翊只说了两个字。,!“不急。”接着,他重新坐下,将卷宗摊开,目光落在一页泛黄的旧档上。那是五年前一起失踪案的记录。失踪者正是一名被送往悦仙庵的官家庶女。当时此案被草草结案,归为“自行出走”。如今看来,恐怕另有隐情。他用朱笔在“悦仙庵”三字旁画了个圈,又在旁边批注。“查近五年送入女子名录,逐一核对下落。”他知道,真正的突破口,或许不在蒋婆子身上,而在那本被尘封的名册里。竹木张了张嘴,最后什么也没说,默默退了出去。屋外风雪更急。他站在廊下,望着书房方向,心中默念。大人,只愿您这一“不急”,真能换来一击即中。楚翊在书房待了一上午,到午饭时间都没出来。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不断勾画人物关系图。将蒋婆子、悦仙庵、失踪女子逐一串联。他翻遍了京兆府五年来的所有相关卷宗。甚至调出了刑部密档的抄本。每一条线索都被他用红笔标注,贴满整面墙壁。他知道,离真相越近,危险也越近。但他更清楚,若此时松懈片刻,便可能让无辜女子葬身火海,永无昭雪之日。楚夫人担心他饿着,让人把熬好的汤送去书房。丫鬟捧着汤盅,轻手轻脚走进书房。楚翊头也不抬,只道。“放桌上吧,我待会喝。”可那盅汤一直放在案角,直至黄昏,也未曾动过一勺。“这孩子脾气也不知像谁……”楚夫人忍不住叹了口气,眉宇间浮现出几分心疼。:()扮猪吃虎?冲喜后病弱首辅折腰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