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日,人数破千。第五日,邻国旅人亦渡海而来。第七日,沙滩上的文字已连绵三里,如一道蜿蜒长城,守护着所有被压抑的声音。
禁语司派兵镇压,可刀砍不断沙字,火烧不毁信念。士兵举剑欲斩陈玄,却被围观者团团护住。一个白发老妪挡在他身前,嘶声道:“我儿子二十年前因一句话被杀,今天我终于听见有人为我说话!你要砍,先砍我!”
人群齐吼:“说话无罪!”
“语言属于人民!”
“我们要听见彼此!”
声浪如雷,震得楼船摇晃。使者仓皇下令撤退。
胜利之后,陈玄却未喜悦。他知道,权力不会真正消失,只会换个名字重生。他召集所有静听员,在岛上建起第一座“无墙书院”。不设门槛,不分等级,唯一规矩是:**每人每日必须说一句真心话,无论多小,无论多痛。**
书院开讲第一课,题目是《如何面对沉默》。陈玄站在讲台前,望着满堂求知的眼神,缓缓道:
>“我们总以为,勇敢是大声呐喊。
>可真正的勇气,有时是承认‘我现在说不出’。
>是允许自己颤抖,允许自己流泪,允许自己卡住。
>因为每一个试图发声的瞬间,哪怕失败了,也是对黑暗的一次刺击。
>所以,请善待那个还想说却说不出的人??也许那就是你自己。”
课毕,一名少年起身,结巴许久,才挤出一句:“我……我一直……假装能说话……其实……我害怕……被人笑……”
全场寂静。然后,所有人缓缓举起右手,掌心向外??这是静听员的传统手势:**我在听,我接住你的话。**
少年泪流满面,终于完整说出:“我不是哑巴,我只是……需要一点时间。”
夜深人静,陈玄独坐井畔。他取出一枚晶笔粉末制成的共鸣环,戴在手上,低声呢喃:“如果可以,我想听听那些没能来到这里的人……他们在说什么?”
刹那间,环光闪动。他眼前浮现出无数画面:北方牢狱中,囚徒用指甲在墙上刻字;南方深宅里,妾室抱着死婴默默吞药;西域驿站旁,商旅因口音被拒于城外;东海孤舟上,渔夫对着空海喊出亡妻的名字……
他们都在说话。只是没人听见。
陈玄摘下共鸣环,泪水坠地。他忽然明白,《沉默疗养院》永远不会关闭??因为它不在蓬莱,不在朝廷,不在任何一座城池之中。
它在每一个想说却不敢说的人心里。
他起身,走向海岸。拾起一块石头,在沙滩写下最后一句话:
>“我不确定明天会不会有人继续写,继续听。
>但我知道,只要还有一个人蹲下身,对另一个颤抖的人说:‘你说,我在’??
>那么,语言就不会死。
>那么,光就会再来。”
海风吹过,字迹渐渐模糊。可远方,已有孩童捡起贝壳,在另一片沙滩上描摹同样的句子。
而在宇宙深处,那颗形如嘴唇的星辰,再次缓缓张开。这一次,它发出的不再是无声的呼救,而是一道温柔的光波,穿越亿万光年,轻轻落在地球某个孩子的梦里。
梦中,他第一次,没有在醒来时忘记自己说过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