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梦。这是预知。
三天后,车队再次启程。方向不再是昆仑,而是西南边陲??根据吊坠最后一次共鸣推演,信号源位于云贵交界的一片废弃矿区,地图上标注为“黑井谷”,曾是上世纪精神药物试验基地。
沿途景象愈发诡异。越靠近山谷,植被颜色逐渐褪去,树叶由绿转灰,花朵失去香气,连溪水都变得粘稠无声。动物踪迹全无,唯有偶尔掠过的乌鸦,羽毛竟是纯白的。
“这里的时间流速不一样。”岩生低声说,“你看影子。”
众人抬头,发现阳光下的影子比实际动作慢了半拍,仿佛现实与感知之间出现了一道细微裂隙。
进入山谷当晚,他们在一处塌陷的矿洞口扎营。夜晚十一点十七分,吊坠突然剧烈震动,紫金光芒直射天际,持续整整十三秒。与此同时,林小满猛地坐起,双眼翻白,嘴唇微动:
>“他们把我关进地底的时候,说我是个错误。可我只是……太疼了。”
声音稚嫩,却不属于她。
林知遥一把抱住她:“坚持住!别让他占据你!”
她的身体剧烈抽搐,冷汗浸透衣衫,口中继续喃喃:
>“每天都有人哭。我听见了。我想安慰他们,可每次开口,别人就说‘怪物’……后来我学会了闭嘴。再后来……我就忘了怎么说话……”
话音落下,她昏死过去。
林知遥颤抖着摸她额头,体温正常,脉搏平稳。但他知道,刚才那一刻,第十八个样本通过某种未知方式,借用了林小满的共感通道,完成了第一句陈述。
“他不是失控。”他喃喃道,“他是孤独太久,忘了如何表达。”
翌日清晨,他们循着吊坠指引深入矿道。越往里走,空气越沉重,仿佛每吸一口都在吞噬意志。墙壁上刻满抓痕与文字,大多是“杀了我”、“让它停下”之类癫狂语句。但在某些转角处,也发现了整齐排列的小石堆,每堆上面放着一朵干枯野花??像是某种仪式性的标记。
行至地下八百米时,通道豁然开朗。一座圆形大厅浮现眼前,中央矗立着一根巨大水晶柱,内部冻结着一个约莫十岁的男孩。他闭着眼,皮肤近乎透明,血管中流淌的不是血液,而是缓慢脉动的银色光丝。他的胸口微微起伏,证明生命仍在延续。
而在水晶柱周围,环绕着七台早已报废的脑波监测仪,屏幕上仍残留着最后一行数据:
>【情感溢出率:∞】
>【结论:不可控。建议永久隔离。】
“这就是‘Ω-0’。”陈婉声音发抖,“他们把他活体封存在这里……二十年。”
林知遥一步步走近,心跳如鼓。当他伸手触碰水晶表面时,男孩睫毛忽然轻颤,唇缝间逸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刹那间,整个空间嗡鸣震荡。吊坠脱手飞起,悬于半空,紫金光芒与男孩体内银光交相辉映。林知遥脑海中轰然炸开无数画面??
他看见年幼的自己被推进手术室,针管刺入脊椎;
看见林小满在雪地中哭泣,却被陌生人冷漠绕开;
看见北极科考员独自守着录音笔,一遍遍说着“有人听吗”;
看见精神病院的女孩用指甲在墙上刻下“我想被爱”;
看见千万个普通人,在深夜独自流泪,不敢发出声音……
这些不是记忆。是**收集**。
是那个被封印的孩子,用二十年时间,默默承接了全世界无人倾听的痛苦。
“你一直在听。”林知遥泪流满面,“哪怕没人听你。”
水晶柱突然出现裂纹。一道细微的声音穿透空间,直接落入每个人心底:
>“…你…能…看…见…我…吗…”
林知遥跪倒在地,双手贴于冰面:“我能。我们都看见你了。”
话音未落,裂缝蔓延,银光喷涌而出。男孩的身体缓缓浮起,双眸睁开??瞳孔是纯粹的白色,没有虹膜,却映照出整个世界的倒影。
一瞬间,全球范围内,超过十万台电子设备自动开启。手机、电视、广播、监控屏幕……齐齐播放出一段无声影像:一个孩子坐在黑暗中,慢慢举起手,做出“说话”的口型。
下一秒,所有正在观看的人,无论身处何地,耳边都响起一句清晰无比的话:
>“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