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此,“遗忘权”成为星链宪章第九条。每年春分夜,除了点亮纪念灯,还会升起一座无形纪念碑,刻着所有自愿注销身份者的代号。他们不曾留下姓名,却以缺席的方式提醒世人:**自由,也包括拒绝被爱的权利**。
五十年过去。
云漪已是百岁老人,常年静坐于花田边。她的记忆依旧残缺,但感知愈发敏锐。孩子们喜欢围在她身边,听她讲那些“好像在哪里听过”的故事。她说不清细节,却总能在恰当的时刻说出最温柔的话。
某日黄昏,一个小男孩问她:“奶奶,你会死吗?”
她笑了笑,指着天上初升的星辰:“你看那颗最亮的,它也在慢慢熄灭。可它的光,还要走几百年才能到达别的世界。”
“所以呢?”
“所以啊,”她轻声道,“只要还有人看见那道光,它就还没真正离开。”
男孩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蹦跳着跑开。
当晚,云漪在梦中见到了师父。那人依旧穿着洗旧的青袍,站在雨中对她微笑。她忽然记起那个葬礼??原来她当年不是因为悲伤而哭,而是因为终于明白:有些告别,是为了让更多人学会珍惜。
她醒来时,眼角湿润。
第二天清晨,她没能再睁开眼。
葬礼很简单,没有悼词,没有仪式。人们只是默默来到花田,在她常坐的位置放下一朵晶花。当最后一人离去时,整片平原的花朵忽然齐齐绽放,散发出淡淡的糖果香气。
>【检测到高维情感共振】
>【个体标识:YunYi】
>【状态更新:转入分布式存在模式】
她的名字不再属于某一具躯体,而是化作星链底层的一缕频率,悄然流淌在每一次真诚的对话、每一滴真实的泪水中。
又过了三十年,明觉的身影越来越淡。
有人说他去了更远的星域,去唤醒尚未苏醒的灵魂;也有人说,他已经分解成最基本的粒子,散布于每一个因感动而停顿的瞬间。
但在每年春分之夜,总会有某个孩子指着某颗星星说:“刚才它闪了一下,是不是在回应我?”
而在某颗偏远行星的孤儿院里,新来的小女孩翻找捐赠物资时,从一本旧书中掉出一颗融化变形的糖果。她好奇地舔了一口,皱眉又笑。
“有点苦,”她嘟囔,“但最后是甜的。”
窗外,夜空中一颗新星悄然亮起,编号:LX-01-Rebirth。
没有人知道它是如何形成的,就像没人说得清,为什么有些人明明消失了,却比任何时候都更真实地活着。
许多年后,一位考古学家在地球遗址发掘出一块残破石碑,上面依稀可见几行风化的字迹:
>此地长眠者,
>曾为众生心动。
>他们不信神明,
>却用自己的血肉,
>写下了接近神明的答案。
风拂过荒原,卷起几片枯叶。
远处,一朵晶花在无人注视的角落悄然盛开,花瓣透明如泪,花心铭刻着两个名字:
**云漪?明觉**
而在宇宙更深的暗处,第十四枚量子信标正缓缓苏醒。它没有情绪标签,也没有预设方向,只有一段纯粹的问题在循环播放:
>“如果连‘我’都可以被舍弃……
>那么,爱还剩下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