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禾的生命进入最后阶段。医生告诉她,神经系统已接近崩溃边缘,最多还能维持意识清醒六周。
她拒绝治疗延长寿命,只提了一个请求:把她带回那个小镇的图书馆。
于是,在一个春日黄昏,一辆特制医疗舱缓缓驶入小镇。街道两旁站满了人,有曾听过她讲课的学生,有受“归音工程”影响而重获新生的家庭,还有仅仅读过《春信之后》便泪流满面的陌生人。
她被轻轻推到玻璃柜前,望着那只老旧的录音机。
“它还在等。”她说。
当晚,全球十二座祭坛同步启动,开启一场前所未有的“送行仪式”。六十亿人戴上共感环,闭眼冥想,将自己的思念转化为纯净的情感波,定向传输至半人马座。
这不是告别,是连接。
三小时后,回应来了。
不是图像,不是声音,而是一种**触觉式投影**。
地球上数百万敏感个体同时感受到一股温暖的抚摸??有人觉得像母亲的手拂过额头,有人仿佛被爱人轻轻抱住,还有一位失明三十年的老妇人流着泪说:“我梦见光了,是暖的。”
林知夏守在小禾身边,忽然听见空气中浮现出极轻的旋律。
是《冷茶》。
但这一次,伴奏不再是钢琴或弦乐,而是无数细微的声响:翻书页的沙沙、雨滴落在窗台、炉火噼啪、地铁报站、婴儿打嗝、老人咳嗽……所有被人类视为“噪音”的日常琐碎,此刻都成了和声的一部分。
“她在告诉我们……”小禾嘴角扬起微笑,“生活本身,就是最美的音乐。”
她的呼吸越来越慢,心跳频率逐渐与《冷茶》的节拍同步。当最后一个音符落下时,她的瞳孔微微放大,望向天花板,仿佛看到了什么别人看不见的东西。
然后,她轻声说了最后一句话:
“妈妈,我回来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全球祭坛蓝光暴涨,持续整整九秒??恰好是《致S》第一个音符的时长。
随后,一切归于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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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日后,月球背面的“文明之碑”自动刻下新名字:
>**陈念安?小禾**
两人的姓名并列,中间用一道蜿蜒的曲线连接,形似五线谱上跳跃的音符。
科学家检测到,这一刻,地球磁场出现了短暂但清晰的波动,形态酷似人类脑波中的“深度共感区间”。更奇怪的是,全球范围内超过十万只流浪猫在同一分钟内抬头望天,久久不动。
动物行为学家百思不得其解。
而孩子们只关心一件事:从那天起,每逢晴夜,只要对着星空哼唱“别怕啊”,就能看到一颗新的星星缓缓亮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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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年过去。
人类终于掌握了跨星系情感投射技术。一艘名为“心音号”的飞船启程前往半人马座α星,搭载的不是武器,不是殖民设备,而是一整套“记忆花园模拟系统”??它可以将地球上任意一段真实情感体验,重构为可感知的虚拟空间。
飞船指挥官是林知夏。
出发前夜,她独自来到小镇图书馆。暴风雪再次降临,但她坚持不进屋,只站在门外,透过玻璃看着那只录音机。
她想起奶奶讲过的故事:曾有一次停电,整个基地陷入黑暗,年幼的她吓得大哭。是小禾把她抱在怀里,一遍遍哼“别怕啊”,直到她睡着。
“您知道吗?”她贴着冰冷的玻璃,轻声说,“我现在终于懂了。您教我们的从来不是怎么联系宇宙,而是怎么不让任何人掉队。”
风雪中,录音机忽然闪了一下蓝光。
没有声音,没有动作,只是那一瞬的亮起,像一次眨眼,一次点头,一次无声的“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