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背过身去。也许是和人有了交流,我的心情变得有些松快,自顾自地讲话,又说她的眉毛就像东方世界里的画报明星,比如那位大名鼎鼎的阮玲玉。我在意大利很少见到这样的眉毛,她们喜欢更粗的原生态浓眉。
转头回来,她已经举起了针筒。
“用这个抽?”我问。
她点头。
“通常好像有个连接的储存管不是吗?”
“这次不用。”她说。
我看着她被遮挡住的面孔,唯一露出的眉毛和眼睛,一种异样的感觉从我的心底升起,我跳下窄床朝门外走,“我去问问是不是搞错了,医生告诉我只需要拆线。”
但手一按上门把,我的身体立刻就僵在原地。
“你为什么要锁门。”
我浑身绷紧,盯着她,“你为什么要带口罩?”
对面沉默了片刻,接着溢出一声轻轻的叹息,“昆西。”她脱下护士帽,摘掉口罩,一张颓败而美丽的面孔出现在我眼前:丽贝卡。
她步步靠近,“这里不会有人来的。他们也不会来的。”风猛地向我袭来,丽贝卡已经钳制住我的手,她的两道细眉扭曲着,眼框里的美瞳终于承受不住,迅速被毒液溶解,一些泪水般的液体从她的眼角滑落,“我已经等你太久了,你是一个非常能忍耐的人昆西,你也知道我有多痛苦,你会很乐意给我你的血对不对?”
“丽贝卡。”我痛苦地叫她,她的手几经要将我的腕部扭折。
她不为所动,红色的眼睛急切而痛苦地在我的脸上来回扫视,左手渐渐抚向我的脖颈,尖牙抵在唇上,她的身体小幅度地颤抖着,好像在内部进行一番搏斗。
“给我——你的血!”
针尖刺到我的腕心,牙关因为疼痛而紧闭,应激的液体从我的眼角滑落。被针刺到的地方立刻涌出一点鲜红的液体,她的双目赤红无比,理智在里面破裂了,尖牙迅速刺穿我的皮肉,温热被吮吸而去,深刻的寒意从腕心泛蔓。
几秒钟后,她倒在我的怀里。
天哪。
我的吐息颤抖着,手下是她柔顺滑凉的黑色长发。天哪。丽贝卡。
事情发生地如此快速,我竟然忘了起身,或者,我不想起来离开,抱着她没有随之而来的威胁感,反而几乎让我宁静了。
我不知道她经历了什么,凯厄斯曾说过,她和罗马尼亚的那两只吸血鬼待在一起,她是为了复仇,为了兰迪复仇。那个贱人。
不同于马库斯失去所爱的彻底沦陷,她对我保留了一丝观望和实验的态度,而且这种感情已经无比接近我所认为的善意,起码,她的眼睛在这样说。我想问她,是否在兰迪杀死或转化那些人的时候你也这么痛苦,可是他甚至不忠诚于你。
手从她的发顶一直顺到发尾。我怀抱着冰冷,看着她纤细的眉毛渐渐舒缓,抚平。
她在做梦。
一个美梦。
就这样过了近一个小时,我身体早已麻木不堪。真是不客气啊,我苦笑。丽贝卡在昏睡前吸了很大一口血,她已经做好了准备,非常粗率的准备。一不小心她就会暴露,有人会闯入这里,揭发吸血鬼的秘密,也许她最后能逃脱,但马上沃尔图里将会给她致命的一击。
但丽贝卡顾不了那么多了,她身在地狱。
“有人吗?”咚咚声让门板震动起来。
“有,有人。”我快速回道,“我在缝针。”
外面的人走了。
“我要带你走。”怀里忽然响起一道声音。深陷在我胳膊的指尖又开始发力。
冰冷撤离,她抬起血红的眼,几近迷惘地看着我,“你的血……我梦见他了。”
我沉默地看着她的双眼,上面布满了血丝,彷佛心脏的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