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大哥!”吴树大声应道,难掩兴奋。
吴道时这才将目光完全转向吴灼,深邃的眸子里看不出情绪,但语气却带着一种毋庸置疑的决断:“你的问题,在于心不定,气不稳。精准非一日之功,需千百次重复,直至肌肉铭记,心神合一。”他顿了顿,补充道,“从明日起,你每日清晨加练一小时站姿与呼吸,傍晚再加练一小时实弹射击。我会亲自督导。”
这话语,既是安排,也是命令,更是一种将她完全纳入其严格训练体系的宣告。他没有给她拒绝的余地,就像他从未给过她选择是否接受这把枪、是否卷入这纷乱时局的余地一样。
吴灼看着兄长冷峻的侧脸,又看了看身旁兴奋未消的弟弟,心中五味杂陈。她即将面临的,是远比弟弟更为严酷和持久的锤炼。而这一切,都源于他那份密不透风的保护欲和掌控力,将她牢牢束缚在他的羽翼之下,按照他的意志打磨、塑造。
朔风依旧凛冽,靶场的硝烟味渐渐被吹散。但一种新的、更为紧绷的秩序,已经在这对兄妹之间,悄然确立。未来的路,注定要在枪火与严苛的训导中,艰难前行。
一个月的光景,在日复一日的固定靶轰鸣声中倏忽而过。北平的寒气丝毫未减,西郊靶场的风依旧凛冽,卷着地面冻硬的沙砾,抽打在脸上生出细密的疼。只是,那排曾经僵立如鬼影的人形靶,如今已被撤换。取而代之的,是远处轨道上缓慢、无规律移动的黑色碟形靶,像漂浮在灰白天地间的幽魂,轨迹难测。
吴灼站在熟悉的射击位,依旧是薄棉款墨色劲装,长发一丝不苟地绾在脑后,露出留着几缕刘海的额头和冻得微红的耳廓。半个月的高强度训练,在她身上刻下了痕迹,原本略显单薄的手臂线条紧实了些,握枪的姿势也褪去了最初的生涩颤抖,多了几分沉着的力道。只是,当她看向那些滑行不定的移动靶时,眉心依旧不自觉地微蹙,呼吸也比平日更轻、更缓,内心深处,对即将到来的、更近距离的“指导”隐隐生出一丝难以言喻的紧张。
吴树站在稍远的另一个靶位,小脸被寒风刮得通红,眼神却比半月前锐利了许多,紧抿着嘴唇,努力模仿着陈旻示范的预备姿态。他手中的柯尔特1903似乎也成了他身体延伸出的一部分,尽管依旧沉重,但握持已见稳当。
吴道时依旧是那身笔挺戎装,颈间围着那条玄青色旧围巾,站在吴灼侧后方半步的位置,像一尊沉默的界碑。他没有立刻下达指令,目光如鹰隼般扫过整个靶场,评估着风速、光线,以及那些移动靶变幻莫测的轨迹。然而,那目光深处,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只会在投向吴灼背影时才悄然流露的专注与某种深沉的占有欲。陈旻则安静地立在吴树身侧,目光平静,随时准备给予必要的提示。
“移动靶,打的是预判。”吴道时的声音打破沉寂,不高,却清晰地穿透风声
,吴树用力点头,深吸一口气,抬臂瞄准远处一个缓慢横向滑动的碟靶,小脸满是专注。
吴道时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到吴灼身上,那股无形的压力再次聚拢。“你的靶位,速度中等,变向无规律。”他报出条件,语气平淡,却意味着难度陡增。“开始。”最后一个音节落下时,他的气息似乎又靠近了些许,拂动了她鬓边几根细碎的发丝。
吴灼抿紧嘴唇,抬臂举枪,准星缺口罩向远处一个正沿斜线移动的黑碟。她努力让自己的呼吸平稳,试图用目光锁定那飘忽的轨迹。然而,靶心的移动仿佛毫无逻辑,时快时慢,时而还会突兀地改变方向。她的枪口不得不随之频繁微调,肩膀和手腕的肌肉再次绷紧。更让她分神的是身后那如影随形的存在感,他温热的呼吸,似有若无地扫过她的颈侧,带来一阵细微的战栗。
“肩膀太僵。”吴道时的声音几乎贴着她的耳廓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这一次,他没有停留在言语指导,而是直接伸出了手。他用指尖和掌缘,隔着厚厚的棉服,精准地按压在她绷紧的肩胛骨和上臂肌肉连接处。那力道不轻不重,带着一种专业指导的意味,却又因过于贴近和那指尖传来的灼热温度,而染上了强烈的个人色彩。“动态瞄准,根在腰胯,力从地起,带动手臂自然跟随。不是用手腕去硬追。”他的指尖在她手臂肌肉上停留了片刻,仿佛在感受她皮下的紧绷与轻颤,然后才缓缓移开。
那触碰短暂却极具侵略性,吴灼只觉得被他按过的地方像被烙铁烫了一下,一股热流窜起,让她心跳漏了一拍。她依言尝试放松肩膀,用意念引导腰腹发力,却感觉身体的感知变得异常敏感。
“眼睛的焦点错了。”他又指出,同时,他的另一只手忽然从她身侧绕过,用手背轻轻拂过她持枪手腕的外侧,调整着她手腕的角度。这个动作让他整个前胸几乎虚贴在她的后背上,隔着几层衣物,她似乎能感受到他胸膛的轮廓和沉稳的心跳。那股混合着硝烟、冷冽和男性气息的味道更加清晰地将她包裹。“死盯着靶心,反而跟不上。看靶子运动的整体趋势,看它下一步可能去的位置。用感觉,不是用眼睛去‘抓’。”他的话语低沉,气息拂过她的耳垂,带来一阵酥麻。
吴灼的呼吸彻底乱了。她努力集中精神瞄准,但所有的感官似乎都在背叛她,争先恐后地报告着身后那个男人的存在。他的触碰,他的气息,他声音里那种独特的、命令与某种难以言喻的温柔交织的语调……这一切都让她心神摇曳。
就在她感觉似乎捕捉到一丝节奏,预判出下一个位置,食指微微压下扳机的瞬间——
“砰!”
枪声炸响!但几乎同时,那黑碟猛地一个加速变向,子弹擦着边缘呼啸而过。
“脱靶。”报靶员的声音传来。
吴灼的心沉了一下,手臂微酸,更有一丝被看穿慌乱的无措。
“预判过早,动作迟疑。”吴道时的评价紧随而至,他没有退开,反而就着近乎环抱的姿势,低下头,唇几乎要碰到她的耳尖,声音压得更低,带着
,当他指出呼吸问题时,他会将下颌轻轻抵在她发顶,感受她呼吸的节奏,那温热的触感和拂过发丝的呼吸,让她浑身僵硬,大脑一片空白。
这些接触,都在“训练”的名义下进行,看似专业、必要,无可指摘。但每一次触碰的力度、停留的时间、以及他随之而来的低沉嗓音和灼热呼吸,都远远超出了纯粹技术指导的范畴,带着一种强烈的、不容拒绝的试探和占有意味。吴灼的心在这些亲密接触中越发混乱,一种陌生的、带着悸动和恐慌的情绪在心底滋生。她无法定义这种感觉,只能被动地承受着,在极度的紧张和某种隐秘的、被唤醒的感官刺激中,艰难地维持着射击的姿态。
“砰!”“砰!”“砰!”
枪声一次次响起,成绩在煎熬中缓慢提升。吴灼的体力消耗极大,不仅是身体上的,更是精神上的。她感觉自己像一根被绷紧的弦,随时可能断裂。
当日头偏西,寒意最浓时,吴灼感觉自己的体力已接近极限。就在这时,吴道时再次贴近,这一次,他的胸膛几乎完全贴上了她的后背,双臂从她身侧伸出,如同一个紧密的怀抱,将她整个人圈在了他和冰冷的枪械之间。他的手掌完全覆住了她握枪的手,体温透过手套传来,滚烫得吓人。他的下巴轻搁在她头顶,声音低沉得如同梦呓,直接钻入她的耳蜗:
“忘记靶子……忘记风速,忘记计算……”他的气息拂过她的发丝,带着一种催眠般的魔力,“你的眼睛会欺骗你,但你的本能不会。相信你的手,相信你一个月练就的肌肉记忆……相信我。”
最后叁个字,轻得像羽毛拂过,却带着千钧重压。吴灼浑身一颤,一种前所未有的依赖感混杂着巨大的慌乱席卷了她。她下意识地放松了紧绷的视线和精神,将自己完全交付于这种被禁锢的、却奇异般令人安心的怀抱和引导。
“它就在那里。”他的声音如同最后的咒语,唇瓣几乎擦过她的耳廓,“不是你去打它,是让它……撞上你的子弹。”
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在他的体温和气息的完全包裹中,吴灼眼中移动靶的轨迹似乎突然变得清晰而缓慢起来。一种奇异的、由他引导而生的直觉涌上心头,她几乎没有经过大脑思考,在他的手微微用力的带动下,腰身自然微转,手臂平滑摆动,食指自然而然地扣下了扳机!
“砰!”
枪声清脆利落!后坐力传来,但他环抱着她的手臂稳如磐石,将所有的冲击消弭于无形。
远处,那个刚刚完成变向、正处于短暂匀速滑行的黑碟,中心猛地爆开一小团烟尘!
“十环!”报靶员的声音带着惊讶传来。
吴灼举着枪,怔在原地,依旧被他圈在怀里。这一枪,打得如此顺畅,如此理所当然,仿佛一切本该如此。那种在他绝对掌控下达成的人枪合一的感觉,带着一种令人战栗的安心感和……沉沦感。
吴道时并没有立刻松开她。他维持着这个紧密的姿势,低头看着怀中人微微颤抖的睫毛和泛红的脸颊,深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