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徵尚在思忖返京之期,却不知京中宋府内,亦有人正盼着她归来。
“算着时辰,祖父遣去的人已走了两日三夜,该到了罢?”
宋清芜执着一柄小银剪,指尖拨弄水仙新发的嫩叶,欲剪不剪,神情专注得如同雕琢美玉。
丫鬟玉香在一旁捧着瓷盘,接住零星落下的残叶,低声应道:“那位递了话,说是今晨就该到的。三姑娘若知道芙云在咱们这儿,必定心急。”
“那也未必。”宋清芜“喀”地剪下一片叶子,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讥诮,“只怕她那‘冰木头’的性子还没改,否则,怎会在那庄子上耽搁这许久。”
“倒显得我白操了心。”她搁下剪子,转身陷进摇椅里。
年关将近,小年宫宴转眼即至。若宋清徵不回,这“光耀门楣”的担子,岂非又要落在她一人肩上?
她没法不急。
见主子眉间凝着愁绪,玉香奉上一盏热茶,轻声劝道:“姑娘何苦自寻烦恼?有那位在后推动,三姑娘想不回也难。再加上柳家暗中使力,想必不日便会动身。”
宋清芜这才接过茶盏,轻轻向后靠去。
是啊。她浅啜一口。如今多余的枝杈都已剪净,又有这么多人暗中“浇水施肥”,即便是块枯木,也该逢春了。
说起芙云,她倒非真看重这个丫鬟。一个心系旧主的奴婢,要来不过是提醒宋清徵:莫想独自清静,你身边人正替你受苦呢。
这大抵也算日行一善了罢?让心存妄念的人早些认清现实,总好过日后手上沾血。
如此想着,她便命人唤了芙云进来。
细细打量,芙云原本丰润的手臂已生了冻疮,脸颊也消瘦不少。宋清芜不禁莞尔:“这才来了几日?你就成了这般模样?”
芙云垂着眼行礼,默不作声。她来这墨荇院不过两日,天不亮便要起身收集梅蕊积雪,早膳后需在风口守门,午后还得浆洗大姑娘的衣物,便是夜里,也要守着熏笼,不得安眠。
她实在想不通,大姑娘为何非要向老夫人讨了她来?难道折辱了她,便能压过三姑娘一头么?
若非怕给三姑娘平添麻烦,纵然被发卖出去,也好过在此受这零碎折磨。
她只盼三姑娘能早日归来。
……
隐溪庄内,斗室之中,春妮亦想挣脱眼前的困局。
她悠悠转醒时,见妹妹与母亲皆守在炕沿。
“醒了!醒了!”孙氏一把攥住大女儿的手,又扭头催小女儿:“还不快给你姐姐倒碗水来!”
秋禾本就心焦,被母亲一催,更没好气:“她又没病,娘您慌什么?便将她伺候得再好,她难道肯去为爹求情么?”
求情?
“爹怎么了?”春妮撑着胳膊坐起身,面露惊诧。
“姐姐还有脸问?”秋禾一股无名火直冲上来,“爹让你去看着三姑娘,你不去!问你什么,你也不答!结果累得爹险些丢了性命,如今被关了起来,明日就要押解进京!”
“你昨日究竟跑去了哪里?为何今日是三姑娘带你回来的?”
这一连串的质问,让春妮约莫明白了是怎么回事。看来这次,又被苏表兄说中了:她爹的性命,怕是到头了。
见春妮沉默不语,孙氏心中隐隐不安,放软了语气:“春妮啊,莫怪你妹妹说话冲。”她伸手抚上女儿的脸颊,“都说你们姐妹会生,眉眼像我,这嘴呀,像你爹。”
“眼下你爹被拿了,明日就要押走……你去求求三姑娘……给他留条活路吧!”
孙氏说着,又抹起眼泪。
春妮却仍坐着不动。
外头传来卸车、杀鸡的声响,屋里三人,一个泣,一个怒,另一个却似丢了魂。
“你究竟去是不去?”秋禾耐性耗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