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声音沙哑:“你不是在开玩笑?怎么回事?为什么会得病?是……”
“是我害的吗?”
闻璱一愣,没想到他第一反应居然是这样。
还没来得及等到闻璱回答,他就猛然间捏住了闻璱的肩膀。
“什么时候开始的?刚才?不、不可能,你这么说,一定是很久了——你缺钱,噢,怪不得你那么需要钱……”
“不是,与你无关……”
“是以前在疗愈中心那时是不是?”弓铮皎顶着兔子一样的一双红眼,死死地盯着他,“因为你救了我,是不是?”
“弓铮皎!”闻璱沉声喊。
他说着,用精神力狠狠拍了一下弓铮皎的脑袋,把弓铮皎从自己的世界里拍醒。
“我说了,与你无关。”闻璱冷着脸说,“你是该改改了,总是认为全世界都围着你转吗?好事自信的也是你,坏事也全都是你造成的?别把自己太当回事!”
弓铮皎果然被这一下拍得眼冒金星。
过了一会儿,他才半是难过半是茫然地说:“为什么会这样呢?”
闻璱最见不得他这幅似乎死气沉沉,没一点斗志的样子。
“别担心。”闻璱口吻夹着一丝讥讽,“我的情况比你好得多,我当然不会让自己恶化到你的地步。”
“……”
弓铮皎却只是说:“那就好。”
又说:“那很好,真的。”
一时间,弓铮皎愣愣地停了手上的动作,闻璱也失语片刻。
就像闻璱能理解弓铮皎讨厌看到他人的怜悯,闻璱将病情对最亲密的家人朋友隐瞒,也是类似的原因——他讨厌看到那些人的脸上,出现这种失魂落魄的表情。
就这样静了半晌,直到风吹动了监测仪架子上晾着的作训服,干了的衣服被撂到地上。
弓铮皎抬手去捡,动作迟钝。
闻璱果断制止:“脏了就不要了。”
弓铮皎动作一顿,却还是把它捡起来,放在自己腿上。
他一直低着头,光线又昏沉,叫人看不太清脸上的表情,过一会儿,他才问:“可我记得,你的精神图景不是可以正常访问吗?你之前在哪里就医?确定不是误诊?”
彷佛理智直到此刻才姗姗来迟,让他能够思考、问出一些基础的问题。
闻璱道:“不是精神图景,是精神体。你问过我为什么不召出精神体,我现在告诉你,不是我不想,是我做不到。它不听我的话,连我自己都看不到,但是它却会出现在你身边。”
到最后,补充一句:“我们的症状有差异,医学上目前没有将这两者归为一类的理论,所以我的医生认为我是第一例,大概你的医生也是如此。但你我心知肚明,这就是一码事。”
果然,弓铮皎对此并无异议。
他渐渐冷静下来,也回想起,导致自己渐渐步入死亡的根本原因,其实是多年来不接受向导安抚,硬生生耗到了今天这步田地。
而这不会发生在作为向导的闻璱身上,闻璱的处境比他更好,未来,也一定不会像他一样走进死胡同里。
但他思索片刻,还是坚持着说:“等出去之后,我陪你去医院再看看。不,我帮你联系我家的团队,或许能帮到你。不论如何,我不会让你死的。”
闻璱觉得好笑,一个自己铁了心决定要死的人,现在却在说“我不会让你死的”。
他幽幽反问:“是吗?你认为你家的团队不会倾尽全力帮你,却会倾尽全力帮我?”
尽全力救治外人,却对自己人藏私,天底下没有这样的道理。
即便弓铮皎并不被宫家人所接纳,至少还有这一层无法抹去的血缘关系,终究比闻璱这个外人更近。
“当然。”弓铮皎却道。
“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我没得选。如果不是现在我的病情已板上钉钉,叔叔不仅不会找人给你那份合同,还会严防死守阻止我和你接触。”
弓铮皎看向眼前,灰蒙蒙一片的天,看不到一点星光,只有手边一盏监测仪上的小灯,照得湖水波光粼粼。
也照得他能看清闻璱的脸,闻璱却不太能看清他。
所以——他心想,闻璱大概不会知道,说这些话时,他心里有点舍不得,也有点连自己都意料之外的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