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寒冬,除夕热热闹闹地过去,綦之理又长一岁,程夫人操心她的婚事程度比之去年更甚。
二月春闱在即,程夫人不敢打扰杨峻读书,又怕落下口舌,只能新年又遣家仆给京中贫寒学子送去碳火衣物。
眼见着要到元宵,她的心思活络起来,想着让两个年轻人见见面。
綦之理十九了,程夫人嫁女儿的心是一日比一日强。
无奈綦之理情窦未开,对嫁人一事兴致缺缺。
她正心不在焉想着当个姑子好还是嫁人好,程夫人忽然将茶杯重重一放,对綦之理的出神很不满道:“綦之理,你娘同你说话呢。”
“我都听着呢,”綦之理满不在乎道,“不就是上元节和杨郎君相看嘛,正月十五晚上,御街附近的一座桥上,让杨郎君看我一眼。”
綦之理不大想嫁杨峻,但她先前信誓旦旦要嫁周郎君,闹得一场空欢喜,便拉不下脸同爹娘提还想自己选自己的夫君。
程夫人不知年前綦之理的天清寺之行,却不难瞧出女儿对相看之事的轻视怠慢,问道:“理姐儿,杨家那孩子的才学你爹细细考查过,是个出类拔萃的,将来必有所成。他家中仅一体弱寡母,虽然家底薄,家里关系却简单,不用同妯娌打交道,你嫁过去就能管家。这门好亲事你又哪里瞧着不满意了?”
綦之理思考半晌,道:“嗯……他生得不够俊。”
要是生得好,杨郎君美名必会传遍京中,而不是去天清寺时她第一眼就从相貌平平的一众学子中看见她鹤立鸡群、人模人样的死对头。
程夫人深吸一口气,问:“脸能当饭吃?”
女儿家家的,怎么这般肤浅。
綦之理道:“脸生得好,我瞧着他的脸也能多吃两碗饭呐。”
程夫人气结,直接道:“你就说你去不去。”
“娘的话我怎敢不听。”綦之理垂眸应下,心里觉得无趣。
但元宵还是要出门的。
为了不让相看的意思太明显,程夫人特地嘱咐綦四带着綦之理和綦六两个妹妹一同出游。
汴京拍花子猖獗,不免又细细叮嘱三人仆从万万不能跟丢主子。
綦四连连应是,心却早就飘到瓦舍之中。
程夫人不免叹气,都是娶了亲的人了,还这般孩子气。
綦杨两家约好申正时分桥上相见,不耽搁晚上年轻人游玩。
桥边柳树只余枝,却也挂上了红灯笼,马车在桥头停下,綦之理将帘子掀开一线,许是天早,桥上仅零星几个行人路过,桥那头的柳树下,站着一个白衣郎君,背影板正,只是瞧不见那人的脸。
綦四也凑过去瞧,“是他没错了。”
为着这位未来妹夫人选,他可是奉爹娘之命在冬日里跑了几趟天清寺呢。
断不会瞧错。
来都来了,綦之理虽然不大乐意,但还是面色如常地提裙下了马车,冬日天冷,她在外头向来戴着暖耳领巾,可既是相看,便不能不露全脸。
守在马车外头的红叶木叶小心避开綦之理额上面花解下了领巾,红叶见姑娘神色镇定,大着胆子笑了一句:“娘子这般殊色,郎君见了必会动心。”
不料綦之理只不冷不热地“嗯”了一声,红叶捧着领巾有些无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