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子歆缓了一会儿,话音还是有些虚弱,脸色却好看了一些,小五端来一盆水替她净手。
丝丝血迹从指缝里荡漾开来,王妃的手生的很白嫩,修长如竹笋,掌心里也没有厚茧子。
小五细心替她洗干净,冷硬的眉目在烛火下有一丝柔和:“王妃……是第一次杀人吧?很正常……奴婢小时候第一次杀人时浑身都在抖,足足哭了三天……”
郑子歆摇头:“医家之命,本该悬壶济世,妙手回春,我已违背祖师爷教诲,但国难当头即使弱女子又岂能苟且偷生,我只是觉得……不该带累无辜之人”
第118章取药
自古但凡奇珍异草, 总有灵兽守护, 七夜昙花自然也不例外,高孝瓘一剑刺进冰壁里,再顺势使力, 足尖踏上剑柄,翻身而上, 然后看见了这世间最美的夜色。
暴风雪已停,月色清朗, 漫天繁星倒映着幽幽点萤, 一株通体幽蓝的植物静立在雪山之巅,随风轻轻摇摆着。
高孝瓘咽了咽口水, 从怀里掏出君迁子画的图纸又仔细比对了一下,兴奋地搓了搓手,从腰间取下匕首,缓步踱过去。
歆儿说过,七夜昙花, 取盛放之时的花芯才可入药。
时间紧迫,她半分都不愿耽搁, 径直去割上半部分的花茎,花芯存活期太短,留着花茎还能养一养。
匕首刚触及花茎, 意料之外的柔软,高孝瓘怔了一下,迅速收手, 一阵微弱的呲呲之声后,她退后了一步,七夜昙花周遭的荧光悉数退尽,她抬头,一双猩红的眸子紧紧锁定了她,吐着信子。
怪不得,怪不得七夜昙花肉眼所见是幽蓝色,从根茎到花苞盘踞着一条玄螭,不停吐血信子,缓缓蠕动着身子,虎视眈眈盯着她。
这异物既被她弄醒,那么便不可能善了,她手里匕首挽了个刀花,朝花茎刺去,同时左手长剑出鞘,打算来一招声东击西,岂料这畜生机灵的很,任她匕首来势汹汹只牢牢盘踞在了花苞上,以不动应万变。
该死!高孝瓘暗骂了一声,来不及收手那玄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咬向她的手腕,她微微弯下身子,“铛——”毒牙碰在剑刃上发出一声脆响。
高孝瓘退后数步,一击不得手,玄螭不再动弹了,又懒懒趴回了花苞上,看样子引它出来也是行不通的了。
此时子时将过,花苞有逐渐合拢之像,不能再耽搁了,高孝瓘咬了咬牙,徒手颤颤巍巍伸了过去。
也不知这玄螭有没有毒,若无毒那么便也就是咬上一口罢了,若有毒……
子歆是医家传人,世上无难事,总有法可解。
若无解,那也就是一命偿一命,老天尚还算公平。
只是……
她眼眶一热,又强自逼了回去,将自己戴的风帽摘下来套在手上,本就已经够厚的裘皮手套又多了一层保护。
她不能留歆儿一个人。
暗暗运起内力,本有些颤抖的手恢复了平稳,牢牢抓住了花茎,感觉到玄螭柔软的身体在掌心里蠕动,忍住心头一阵恶心,她伸出了另一只手去折花,玄螭这玩意似是冬眠,不爱动,被她把住了七寸动弹不得,高孝瓘舒了一口气。
指尖刚触上花苞的时候,猝不及防一阵针扎似的绵痛,她仓促回眸,刚刚被她捏住的畜生不知何时缩小了一倍窜出了她的手掌心。
竹竿般粗细的小蛇,咬在了她的手背上,高孝瓘忍痛,扯下了花苞,将那玄螭从自己手上扯下来,扔进了万丈深渊里。
这畜生好利的牙,她解开风帽,将花苞小心翼翼放进去再系在腰间,这才打量起了被咬伤的手背。
皮开肉绽,两个黑窟窿涔涔往外渗着血,流出来的血还是暗红的。
她舒了一口气,用匕首划了个十字刀,将伤口附近的脓血挤干净,又抓了一捧雪草草洗了洗,随便包了起来便准备下山。
忽听得一阵风响,随即是轰隆轰隆打雷似地声响,就连她坐的地方都有些微微震动起来。
高孝瓘皱了眉头,远方一片白雾,她抓起风帽护在怀里,提起剑纵身跃下悬崖。
身后雪崩尾随而至,淹没了一切。
“呼——呼——”听着自己的呼吸犹如扯风箱般粗重,斛律羡停下来喘了几口气,又接着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齐膝深的雪地里。
自从七日前收到高孝瓘的书信,要他前往召集旧部前往扬州支援,顺道提了一下自己将前往长白山采药,长白山地势险恶,尤其北麓,多少人有来无回,他再三思虑,还是决定先派遣援军去扬州,自己孤身一人上了北麓。
一天前北麓刚发生过雪崩,还是比较好找的,他放轻了脚步,用剑探着身前的路,走的极慢搜索地却极仔细。
捷报传到京城的时候,朝野皆惊,先前反对的朝臣口风一转,纷纷夸起了兰陵王府一门忠烈,郑大人教女有方,王妃有勇有谋运筹帷幄等等……
围城之危已解,又斩杀了梁军数十万主力,高殷心下赞悦不已,又从国库里拨了数万斤粮食命人快马加鞭送过去,又厚赏了郑府及其他有功之臣,加封郑子歆为一品护国夫人,位同公卿。
虽说最好的防守就是进攻,但眼下着实没有多余的兵力来迎敌,郑子歆趁势又收回了几座城池,但再多即使能打下来也守不住,况且陈将军已阵亡,齐军也有伤亡,还得等援军到。
随捷报面圣的还有她口述小五执笔的书信一封,希望能派出使团议和,并非畏战而是久战不利,然而朝廷传来的圣旨却是要她统率残部,稍加休整后南下直捣黄龙。
太难了。
郑子歆将圣旨扔到了一边,眉头皱着,不发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