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上的疼痛蔓延至心口一寸一寸将她撕裂,探出的手却怎么也抓不到那枚镜规,方寸的距离却已是鸿沟。
“笙笙!”
耳边竟然又响起那个熟悉的声音,那像是幻觉一般,云笙不敢回头,生怕自己像是俄尔浦斯一样重坠地狱。
“笙笙。”
那声音竟然又不依不饶地贴了上来,她衣襟处沾染的鲜血被小心擦拭,身后传来轻柔的触碰,又像是胆怯般收回。
“笙笙,我知道一切了,可是我不是他们,我是阿墨,我是糯米。”
云笙转过头,那道奇诡的金光竟然已然散去,那双熟悉的冰蓝色眼眸重新出现在她眼前,那仿佛又变成她所熟悉的那个阿墨。
脸上湿润的泪痕被温柔拭去,拥抱滚烫而潮湿,带着失而复得的感激。
“骗我很好玩吗?看到我在这个世界苦苦挣扎,很有趣吗?你说的是真、是假,是不是为了骗我留在这里,我已经不知道该相信你哪句话了。”
“不是的,笙笙,”阿墨仓促地解释,“我作为单个意志被切分出来后就忘了之前的事,直到刚才才知道一切,”他握住云笙的手,如果我说的话都是假的,那我们经历过的一切也是假的吗?你在街头捡到我是假的、你为我担心是假的、你想带我回家也是假的?”
愤怒和悲伤冲击她的大脑,她猛然咬住他的肩膀,“你偷换概念,我的都是真的,我明明说的是你。”
即使是这样的疼痛,阿墨也纵容云笙的发泄,他将手轻轻搭在她的头上,“你不是曾经告诉祂,我和你之间一定是有那样的真理链接吗,既然是真理,怎么会轻易扭转;你是真的,我又怎么会是假的。”
说着,他忽然闷哼一声,连肩膀上渗血的齿印都面不改色的他,此刻脸上忽然流露出痛苦的神色,他的手从云笙身上转挪至捂住自己的头,甚至都微微发了颤,两只冰蓝色的眼睛金光明灭交错闪烁。
当金光再一次寂灭,阿墨抓住云笙的手,“笙笙,祂所说的苏醒,是指我是集体意志切分出来的意识,本来应该在完成一切后回归,可是现在,我有了属于阿墨的个人意志,所以祂的意志对我来讲,是阻碍和枷锁,祂在和我争夺这个意志的控制权,所以,我长话短说。”
他的目光满是急切,“笙笙,现在只有两个选择,要么从镜规回去;要么你跟着我,前往我所在的世界。”
“你所在的世界?”
“那是一个没有痛苦、只有幸福的永恒乌托邦,没有背叛、没有不公、没有责任,也没有令人厌倦的工作,那是宇宙的伊甸。”
“如果我们从镜规回去呢?”
阿墨的目光望向镜规,有一瞬的凝滞,“我会想办法从这里出去,帮你捡到镜规,让你回去。”
“帮我?让我?”
云笙一怔,下意识松开阿墨的手,“那你呢,你不跟我一起回去吗?”
“笙笙,在我告诉你一切的的缘由后你就知道的,我回不去了。”
回不去了,多么冰冷残酷的词语,如果自己回去迎来的却是阿墨个人意志的消亡,那又有什么意义呢?
“那么,去往你所说的那个新世界呢?你的意志还能得以保留吗?”
这一瞬间,她看到阿墨眼里陡然亮起的欣喜,“会的,笙笙,到了那里后,是否加入集体意志是遵从个人的意愿。更重要的是到了那里,困扰你的一切苦痛烦恼的根源都不复存在了,如果你愿意前往那里。”
黑暗中,阿墨向云笙伸出了手,“不管你选择什么,我都会很高兴,只要你离开这个地方,不再有危险。”
去哪里?两条路摆在云笙面前,是熟悉的现代世界,还是阿墨所说的永恒乌托邦?
几乎没有犹豫的,云笙抓住阿墨的手,“你说过,只要有我的地方就是乌托邦,现在我要回答你,对我来讲也是一样,我要和你前往属于你的世界。”
黑暗中,阿墨的欣喜是那么明显,他就着云笙紧握的手环抱着她,声音很轻柔,“笙笙,你闭上眼睛,什么也别想,我们很快就能到达那个世界。”
云笙如言闭上眼,下一刻,她只感觉自己不再感到疼痛,空间也不再是限制,她的全身如羽毛一样轻盈地漂浮了起来,就像之前的每一次一样。
有风从她的身体里穿过,她感觉自己越飘越高,似乎她正站在世界的上方,只要睁眼就能看清整个世界。
阿墨的话盘桓在脑海中,然而片刻前的地动山摇还近在眼前,是担心?是困惑?还是别的什么心绪,云笙说不清楚,她只是想:我应该看一看。
就在她睁眼的瞬间,阿墨立刻伸出手挡在云笙眼前,“笙笙,别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