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在除夕这夜又落下来,冷得狠了。
府里的小斯婢女本就没几个,雪一落下来,府里是一片懒洋洋的,静得很,当值的在院子里各自烧了炭盆取暖,能听见木炭炸裂后的劈里啪啦声。
府里的气氛一如既往平静,往常那只馋猫不是偷了鲜鱼就是打翻花盆,除夕这夜也难得安静下来,只跟在它主人身边,时不时叫上两声,以此向主人证明自己的存在感。
姜窈立在窗棂前,怀里抱着本书,好半天都没翻过页,只是盯着檐下的那盆白山茶,现在已经是盛开的状态,有飞雪借着风落在花瓣上面,停留了会儿,便又消失殆尽。
年年一个跃身,从她身侧跳起来,冬日里厚重的裙角也跟着晃了晃,年年顺利落在窗棂上,没站稳,最后掉在那盆白山茶上,承受不住年年的重量,花瓣被踩掉在地上。
“年年,”姜窈瞧见那掉落的花瓣,有几分不忍,想斥责几句,刚叫出它的名字,年年立刻给予回应,像是犯了错误一般,“喵”的一声又窜到她怀里。
“等殿下回来,自己去认错去。”那盆白山茶是她亲自瞧见祁晟从市舶司府一并搬入新府的,搬家那日才刚刚出芽,府里的小斯几个人都小心翼翼,生怕磕了碰了。
好巧不巧的,姜窈刚说完,便听见祁晟声音,抬眼一看,他还穿着市舶司当值的衣着,玄衣佩剑,仪态端方。
“年年又犯错了?”
姜窈顺了顺怀里的毛,又刻意垂眸看檐下那盆白山茶,意思是你自己瞧瞧看。
祁晟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一盆开得好好的山茶花,此刻已经身负重伤,于是伸手想要从她怀里把罪魁祸首抱过来教训一番,谁知道年年抓着身下的纱裙抓得太紧,离开的时候纱裙被勾出了丝线。
如此,年年在除夕夜犯了两错。
“好啦,不跟你计较。”祁晟抱着年年,行至案几旁,落座于椅子上,伸手安抚着年年圆乎乎的脑袋。
案几上往日都只放着些茶,今日炉上还温着一壶屠苏酒,酒香沿着热气一道溢出来,年年竟然睡着了。
“都除夕了,市舶司还这么忙吗?”姜窈斟酒,递给祁晟一杯,“暖暖身子。”
冬日里,外头温度极低,单是从府门进主屋这几步,穿的衣裳少了都冷得人发抖。
祁晟接过,冰冷的手指触碰着温暖,只是一瞬,接下酒杯后便离开,“谢过王妃,”他将屠苏酒一饮而尽,温过的酒带着热气,酒香更甚,划入喉咙的时候暖暖的,“年后番邦有些东西要运进来,这几日便忙了些。”
市舶司这般闲职都在除夕才得闲,更不要说街道上的商贩,他们趁着年节,此刻还在街上吆喝着。
“新任府官约莫也是年后几天到明州,香药司的鉴香使一职,王妃有多大成算?”
问得很直白,姜窈也懒得再去遮掩,“十之八九,尽力而为。”
一壶屠苏酒见了底,晚膳也准备好了,管事的来禀告何时用饭,祁晟瞧了瞧姜窈,才吩咐盛上来。
晚膳一共做了十二道菜,大多都是明州的特色菜,其中一道炙羊腿在其中尤为扎眼。
祁晟盛了一鱼汤递给姜窈,“尝一尝这鱼汤。”
姜窈接过来,浅浅尝了一口,有很熟悉的酸味,还有鱼肉的鲜美,片刻间,小半碗汤就见了底。
“这道菜叫酸汤鱼,大夏爱酸辣,明州海产也丰盛,便让厨子试了试这道新菜,没想到还意外符合你的口味。”
晚膳用的时间久,府里的小斯特意给年年准备了鲜鱼,同年年的身子一般大,吃了还剩下一半,应了那句年年有余。
府里准备了烟火,祁国有守岁的习俗,烟火在新的一年才放。等的时间太久,两人在主屋看书的看书,煮茶的煮茶,互不打扰。
“罗文,备一辆马车。”
姜窈从书中抬头,眼神疑惑着,祁晟却说,“再坐下去,王妃都要去睡过去了,趁着除夕,我带王妃出去转一转。”
一听是要出府,姜窈又打起几分精神,让末药把大氅拿来,包裹的严严实实的方才上了马车。
除夕夜,东街上人潮涌动,马车行驶不方便,便在一处算是宽敞的位置,两人下车步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