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出来会没脑袋,它不敢说。
不多时,屋内的血腥已经被草木灰的苦压住,布团鬼钻进钻出,将来者已经分成大小好几块的尸首处理掉后,终于又滚进来,规规矩矩:
“大人,已经清理干净了。”
谢危行简单地嗯了一声,最后将那柄雪白的法剑插回了剑架上的鞘中,就往屋外走去。
布团鬼黄黄的眼珠转了转,快速套上那具人皮傀儡,手脚一抖,又站成了个瘦削的供奉院弟子的模样。
它忙不迭追了几步:“大人要去哪?”
谢危行淡淡道:“找周师叔。”
布团鬼愣了一下,乖乖地在谢危行后方半步的距离屁颠屁颠跟上。
不过它心底还是咕哝了一下。
它最近待在供奉院,所以才知道周师叔近日已经搬去了符堂最后面的竹林里住,新来拜访周师叔的弟子都要问路。
可是这一位,连周师叔在哪都不问一句,居然也径直往正确的地方走。
——好像天生知道他在哪。
玄术能这么不问而知吗?
廊下风小。前廊恰好有两个弟子结伴经过,远远看见谢危行,齐齐收声驻足行礼。
“国师大人!”有个弟子相当高兴地道,“周师叔说你总不肯回来,这回可盼到了!”
谢危行不紧不慢,懒洋洋笑了下:“别在外面溜达了,回去抄经。”
布团鬼走在他半步之后,听着这师门温馨兄友弟恭的一幕,心里总觉哪里有些奇怪,又说不上哪里不对。
半刻后,布团鬼跟着谢危行,终于穿过了符堂后的竹林,绕进了一处很偏僻的院子里。
风一吹到这院子门口,声音就短了。
“不用再跟了,”谢危行站定,淡淡扫了布团鬼一眼,“滚去玩你的。”
布团鬼被那一眼看得一怔。
它从前见谢危行的时候,几乎都是见他一副吊儿郎当的散漫样子,总是笑。
直到这会儿,才几乎是它第一次见谢危行眼底完全没有笑意,连一点也没有。
布团鬼毫不怀疑自己再跟下去,绝对会被谢危行揍到魂飞魄散,赶紧小心翼翼地瞅着谢危行的颜色:“……是,大人。”
随即它溜之大吉。
谢危行抬手,门扉无声而开。
这间符堂后的屋子,和谢危行少年时见到的几乎还是完全一致,案几,手炉,竹影,到处的符纸。
他甚至能找到少年时他捣乱摔碎的半面通灵镜,还挂在墙上。
一切如常。
人也在,从前坐的那个案前,背有些驼,青色旧发冠。像忙完了事,正要喝茶。
“周师叔,”谢危行和少年时一样,笑了一下,把门关上,“听说你想我了。”
坐的人没有抬头,也没有应声。
屋子里还点着炉,炉火咔地吐了一下火星,很静。
谢危行走近,伸手提壶,很安静地为周师叔倒茶,蒸汽升起来,无声擦过他的眼睫。
他像随口闲话一样:“弟子谢危行,来见你了,师叔。”
如果布团鬼在场,就会看见,周师叔的手搁在岸边,指骨细长,指尖像蜡一样干,热气扑过去,连着一点点颤抖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