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抱歉?”
柏姜回道,却看见褚绍提起嘴角:“这种时候你倒会道歉。”
他继而蹲下身:“都弄乱了。”
柏姜莫名地亏心,一把蹲下要帮忙,许是她动作太急,膝头“咔”一声脆响,褚绍皱着眉瞥她一眼:“去那边坐着。”
柏姜不挪窝:“我……”
褚绍埋着头收拾:“都跌坏了,来日记得赔。”
“哦。”柏姜如同被剪了舌头的猫,呐呐不能言。
后来是怎么被含微送回去的柏姜已经不记得了,她喝了烈酒,带着一身浊气回到了佛门清静地,十分惭愧地把自己蒙在被子里睡了半响,七魂八魄这才复归灵台。
所以褚绍跟个姑娘家似的藏那一箱笼的零碎物件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当年真动心了?
柏姜气闷地用被褥捂住脸,难怪他一回京跟个怨妇一般怨气四溢地缠着自己不放,到底是哪个贱人在建元帝耳朵边吹风,若是他没被废,自己哪里用得着吃这些年的苦楚!
至于褚绍……柏姜在被褥底下叹一口气,觉得自己全身的气力都被抽走了,算他运气不好,自己这辈子不得不负他一场。
午饭时,柏漱嫣推给她一盏姜茶:“平日里你也是饮酒的,怎么这会儿喝得这样不知深浅?”
“……北疆的酒太烈。”
“姑母……宋阿濡临死前吐露了些消息,褚绍难道真不是皇帝亲生的?”
柏漱嫣眯起眼,似是要透过多年的烟尘看到当年的旧事。
她指尖沾水,在小几上画了个圈,又在东北角点了一点:“他是十二岁时被高阳王在阴山打猎时发现的。”
“代朝自打开国以来,贺兰家膝下都枝繁叶茂,唯独到了建元帝这里,头先降生的三位皇子挨个夭折,当时只有李贵妃肚里的孩子未知男女,便是贺兰褚。他出生时建元帝还在外巡狩八方,贺兰家‘子贵母死’这不成文的规矩你们是知道的,李贵妃当时看到自己产下的是个男孩儿,当即吓得要掐死,是她哥嫂进宫探望时拦住了李贵妃,将男婴换了个女婴。”
“他哥嫂留了个心眼,想着建元帝子嗣稀少,万一这孩子未来能登基称帝呢?便不顾妹妹死活,把孩子养在家里在阴山的宅子里,派了相熟的人去看护。直到八年后高阳王去阴山打猎,碰巧遇见了这个孩子,发现他与李贵妃几乎一模一样,这才带了回来。”
“那当年建元帝是知道了什么,一夜之间便下了旨意,认定他并非自己亲生儿子的?”
柏漱嫣摇头:“不清楚,当时咱们刚移居慈安寺不久,正须做出个避世隐居的姿态给他们看,便断了许多探听的线,后来再去,可伺候建元帝的那批老宫人已经没了。”
屋里沉默一瞬,柏姜问:“是宋阿濡?建元帝死后朝廷就是他的天下了。”
柏漱嫣默然不语,揭开茶盖轻轻吹了吹,呷了口茶。
柏姜想起老宅中的两个箭靶:“褚绍未入宫时,李家在林苑后山的老宅里养了两个孩子,年岁差不多,褚绍说是他乳母的儿子。姑母您说是长得与李贵妃相仿,万一他正是李家的孩子呢?”
“那另一个孩子呢?去哪了?”柏漱嫣问。
“不晓得,褚绍说他入宫后再溜回老宅时,老夫妇人已经死了,那孩子不知所踪。”
“难不成那个孩子才是真正的皇子?可我看那抚冥侯却一心认为他被人陷害呢……”阿充拿着杯咸奶茶暖手,若有所思道。
“他被贬谪了一遭,血统不血统的早就不重要了。”
柏姜酒劲散出来后通体舒泰,支着脑袋想起回京后褚绍的诸多面目来:“权势握在手里,还不是他说什么是什么。不过对我们来说,就重要的多了。”
“你们说那个孩子,还活着么?”
絮絮谈了半刻钟,柏漱嫣照常去午睡,柏姜自愿去佛堂替姑母抄经,只有陈午不得安生,还要回一趟执金吾上值。
看陈午踟蹰不前,柏姜觉得奇怪:“怎么?还有事?”
“宋阿濡已经在城门口千刀万剐了,只剩一副骨头架子。”
“嗯。”这是都知道的事,柏姜没放在心上,声音轻快地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