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里凶悍得能活吞人的管事,对站前头的汉子点头哈腰。
“听说是寻人赎身。”
“赎身?不去前头找挂牌的,把我们这群杂役叫来,算怎么回事?”
“嗐,谁知道呢,听说是在找眼角有孕痣的哥儿。”
“小六,你知道我们楼里有叫云渝的吗?”
小六哪敢回,小六缩着肩膀,恨不得钻地里去。
汉子的嘴骗人的鬼,前脚说不追究,后脚就来这出。
云渝咬着下唇惶恐。
“他能知道个什么,一闷棍打不出个屁来,来青楼买人,除了那档子事儿还能为啥,嫌挂牌的娇嫩呗,那些人玩得狠,下手毒,找个耐糟践的回去,慢慢折磨。”
那人连掐带比划,挤眉弄眼,说得糙,云渝闭上耳朵不听,他们说开心了,跟看杀年猪一样。
云渝是那头年猪,他开心不起来。
要是单知道个名字他能装死,但都说出了孕痣这个特点,早晚查到他头上,云渝看了眼身后的院门,脚下慢慢挪动,想寻机会窜出去。
长随说完,如意料中的,下头没人站出来,不甘心,来都来了,于是挨个看。
才看到第二排,就听见后面传来骚动。
云渝才挪了两步,就被人拦住问他做什么,云渝正心虚呢,动作表情不自然,惹得人盯着看,一看不要紧,右眼角泪痣可不就他么,当即嚷嚷开了。
长随过来没问他为什么躲,确定了人和长相,就出银子赎人,让云渝回去收拾东西跟他走。
照着彦博远的意思来,问了人打算,云渝以往只有在梦里想想给自己赎身的事儿,一下美梦成真,之前做梦压根没敢想出去后的日子,光想出去了。
长随就继续问他会什么。
云渝说会打杂,说完自己都笑了,想了半天,犹犹豫豫憋出个会绣花。
跟楼里的一个姐姐学的,后头姐姐生病死了,他只学了半吊子。
长随点头,心里有了决断:“那就去秀坊吧。”
府上服饰衣物都是自家秀坊拿的货,彦博远虽说不让人近身,但保不齐哪天改主意,将人放眼皮子底下,也方便以后。
当家的主母不把夫君当夫君,贴身衣物都是家里秀坊供,长随猜着上面心思想讨好,将人安排进专做主家衣物的班子。
天上掉馅饼,云渝一下吃喝不用愁了,重归自由身,成了工籍。
心里酸涩难捱,在侍从离开前,忍不住问:“你家大人是哪位?”
长随不解。
云渝咬着唇解释:“我还不知道帮我的是哪位大人,我没别的意思,就是,就是想知道恩人是谁。”
主子奇怪,这小哥儿也奇怪,都替人赎身了,两人还跟没接触过一样。
长随道:“是刑部的彦大人。”
在刑部叫得上名的彦大人,也就是那位萧家好儿婿,安王麾下第一疯狗,当朝酷吏彦博远彦大人了。
云渝没想到是他,有些后怕。
但人毕竟帮他出了烟花柳巷,还不图回报,实打实的恩惠,他将长随送出门,默默念了一遍京都人人皆知的名字。
“彦博远。”
一字一顿念出,似是在嘴中细细咀嚼品味,将这名字牢牢刻在心间。
这一念,就记了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