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间,他的动作凝固了。
那是一种难以形容的、极致的苦涩,混合着某种根茎的土腥味,猛烈地冲击着他的味蕾,远超他品尝过的任何毒药或奇怪料理。
他良好的教养和偶像包袱让他强行控制住了面部肌肉,没有当场失态,甚至还能对一脸期待的阿婆挤出一个略显僵硬的、但依旧得体的微笑。
阿婆顿时笑开了花,用方言热情地夸赞:“欸!好孩子!看得起阿婆的凉茶!一口气饮甘多!去火气最好了啦!”
欺诈者保持着微笑,直到被江临拉着走出几步,离开阿婆的视线范围,他才猛地一把抓住江临的手腕。
江临停下脚步,看向他。
欺诈者脸上那完美的假笑还没撤下,但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不可置信的控诉:“江临,这杯‘饮料’的滋味……真是……别开生面啊。”
他举起杯子,晃了晃里面黑乎乎的液体,此刻金色的瞳孔里写满了“你最好给我个解释”。
“为什么只买了一杯,”他盯着江临,一字一顿地问,“解释一下?”
江临的目光从他抓着自已手腕的手,慢慢移到他强作镇定却隐隐抽搐的眼角,最后落在那杯凉茶上。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勾起唇角,形成一个极淡的、近乎恶劣的得逞笑意。
“小时候上火,”江临顿了顿,仿佛在陈述一个再平常不过的事实,“我妈逼我喝过。”
他语气平淡无波,眼底却闪过一丝更深的、难以捕捉的落寞。
空气安静了一瞬。
欺诈者愣住了,他敏锐地捕捉到了江临眼底那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瞬间将这与之前那个未拨出的电话、以及此刻的捉弄联系了起来。
这杯苦得离谱的凉茶,是江临回不去的童年,是带着苦涩底色的乡愁。
几秒后,欺诈者脸上的表情忽然变得异常平静,甚至带着点奇异的郑重。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松开抓着江临的手,然后在江临略显错愕的目光中,仰起头,毫不犹豫地大口灌了下去!
他喝得极其豪迈,仿佛那不是苦药,而是甘泉。喉结剧烈地滚动了几下,硬是将大半杯灌了下去。
“咳!咳咳……”强烈的苦涩后劲让他忍不住咳嗽起来,眼角生理性地泛出泪花,但他却看向江临,那双总是含着戏谑谑或算计的金色眼眸,此刻亮得惊人,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认真。
他抬手抹了下嘴角,深吸一口气,仿佛在品尝余味,然后一字一句地,清晰地宣布:
“我也记住了,这就是江临童年的味道。”
江临彻底怔在原地,呆呆地看着欺诈者被苦到龇牙咧嘴却又异常认真的样子,一时竟忘了反应。
一种陌生的、酸涩又微暖的情绪悄然撞了一下他的心口。
半晌,他像是终于回过神来,极轻地、几乎不可闻地笑了一下,转过头去,低声说:
“……傻子。”
他顿了顿,补充道:“那边有便利店,买瓶水漱口吧。”
背包里,砚离发出一声无奈的:“喵呜……”
没眼看,真的没眼看。
欺诈者却像是完成了什么重大仪式,虽然被苦得表情扭曲,但嘴角却抑制不住地向上扬起,将那剩下的少许凉茶像珍藏品一样握在手里,跟上了江临的脚步。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在两人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空气中的微尘都在轻轻舞动。
一段陌生的路,一杯苦辣的茶,一个回不去的故乡,和一个强行要品尝你所有滋味的同行者。
故事似乎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