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人小队稍作休整后,便依照计划一同向上进发。果然如云娘所料,越是接近树冠,周遭弥漫的精神压力便越是沉重,空气中仿佛流淌着粘稠的墨汁,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心神。而那些由内心执念滋生出的“心影”怪物,也开始源源不断地从树干、枝叶的阴影中渗透出来,它们形态各异,扭曲不定,发出无声的嘶嚎,朝着众人扑来。
好在五人同行,彼此策应,效率极高。
然而,这些影怪带来的不仅仅是物理上的骚扰。每一次击散它们,都会有一股微弱但尖锐的精神反冲钻入脑海,带来短暂的耳鸣、眩晕和压抑感,极大地考验着众人的意志力。在这持续不断的干扰下,维持心神稳固变得异常艰难。
“哥……?哥!你愣着干什么?快躲开!”血刃焦急的喊声突然响起。
众人望去,只见暗哨不知何时停下了动作,僵立在一根横枝上,他脸上的空白面具毫无变化,但周身却弥漫着一股深切的茫然与恐惧。
在他的幻觉中,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模糊而遥远。血刃的呼喊、云娘的咒文、槐十七的枪风、江临的箭矢……所有声音和景象都如同隔了一层厚厚的毛玻璃,扭曲而失真。
一股冰冷的寒意从心底升起。
他想起了父母看向弟弟时那毫不掩饰的骄傲与偏爱,想起了家族议事时自己被下意识忽略的安排,想起了在寄养家庭里那种始终挥之不去的、格格不入的疏离感。
“他们……真的在乎我吗?”一个冰冷的声音在他心底盘旋,“或许……我根本就不该存在?没有人会真正记得我……没有人……”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孤寂感即将把他吞没时,一只微凉而坚定的手忽然握住了他紧攥的拳头。
云娘不知何时来到了他身边,粉色的短发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清晰。她仰头看着他那张空白的面具,声音不再是平日里的嘶哑或清冷,而是带着一种罕见的、温柔的坚定:
“阿澜,”她叫出了鲜少人知的、独属于他的名字,“看着我,我在这里,我记得你。无论发生什么,无论你在哪里,我都会记得你。”
她的声音如同破开迷雾的灯塔,瞬间刺穿了暗哨周身的虚幻壁垒。
暗哨猛地一个激灵,涣散的眼神重新聚焦,掌心传来的真实触感和耳边清晰的话语让他迅速挣脱了幻境。
他下意识地反手握紧了云娘的手,力度之大,让云娘微微蹙了下眉,却没有挣脱。
旁边刚挥刀扫清一片影怪、正准备伸手去拍醒哥哥的血刃,动作僵在了半空。
他看着眼前紧握双手的两人,又看了看旁边默契配合、眼神交流的江临和槐十七,抱着自己那柄炫光长枪,嘴角抽搐了一下,小声哀怨:
“不是……咱这五个人一起出来刷副本,怎么到头来就我一个孤家寡人?合着就我是单身狗呗?”
江临和槐十七闻言,下意识地对视了一眼,又迅速各自移开视线,谁也没接话。
槐十七轻咳一声,目光落在江临周围异常稀疏的影怪上,强行转移了话题,语气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探究:
“说起来,你这边的影怪是不是太少了点?小江同学,你这是已经修炼到无欲无求的境界了?”
江临自己也觉得有些奇怪,他并不认为自己内心毫无挂碍。
他一边搭箭射穿一只试图靠近云娘和暗哨的飞行影怪,一边随口回道:
“彼此彼此,欺诈者先生这边的动静不也小得很?看来你那套‘与幻觉共存,当电视剧看’的法子,效果卓著。”
槐十七闻言,嘴角几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
效果卓著?他在心底无声地呐喊。
对,是挺“卓著”的!在我视线里,左边一个你在对我冷笑,右边还有个幻象版的你正被那织影阁的少阁主拉着胳膊!
这叫什么?
这叫全方位、立体式、沉浸式的心魔轰炸!
我能维持表面平静,全靠家主包袱硬撑!
但他面上只是略显矜持地颔首,语气云淡风轻:“嗯,尚可。习惯了就好。”
几人互相扶持,推进速度确实比独自攀爬快上许多。不多时,他们已能透过愈发茂密的枝叶,隐约望见上方那片由无数粗壮枝干盘结而成的、宛若空中大陆般的树顶平台。
就在众人准备一鼓作气完成最后冲刺,跃上一处较为宽阔的枝杈暂歇时,江临的动作猛地一顿!
一股极其尖锐、仿佛高频噪音般的耳鸣毫无征兆地刺入他的脑海,让他瞬间失神,脚下险些踩空。
“怎么了?”始终分了一丝余光关注着他的槐十七第一时间发现异常,立刻停下,转头看向他。
江临甩了甩头,那股尖锐的耳鸣让他甚至听不清槐十七在说什么,他张了张嘴,想说自己没事,却连自己的声音都听不到。
就在这时,位于他斜上方的槐十七瞳孔骤然收缩!
在江临身后极近的距离,空气如同水波般荡漾,一个模糊的身影正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凝聚、显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