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百川抓着他胳膊的手猛地一颤,他死死盯着宿望,眼神复杂得像一团乱麻,愤怒、心疼、后怕、还有某种被戳破的狼狈交织在一起。
他喉结剧烈滚动了几下,最终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额头抵住宿望的肩膀,声音闷闷的,带着浓重的鼻音:
“你他妈……别碰我……”话是这么说,抓着宿望胳膊的手,却一点没松开。
宿望没动。任由那只滚烫的手死死箍着自己的手腕,另一只带着凉水湿意的手也没从袁百川汗湿的额头上移开。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袁百川紊乱的心跳隔着衣料撞击着自己的胸口。
宿望张了张嘴,喉咙被酒精烧得发干,声音哑得不像自己的:“……难受就别憋着。”
袁百川的身体一僵,抵着他肩膀的额头用力蹭了一下,像在否认,更像是在汲取一点支撑的力气。他喉咙里发出一声模糊的带着哽咽尾音的咕哝,抓着宿望手腕的手指又收紧了几分。
两人不知就这么安静的站了多久。
终于,袁百川像是缓过一口气,又像是耗尽了最后一点支撑的力气。他抬起头,眼圈依旧是骇人的红,脸色苍白,但眼神里的混乱褪去了一些,只剩下深不见底的疲惫和一种近乎麻木的冷硬。
他甩开宿望按在他额头的手,也抽回了自己攥着他手腕的手。
“谁他妈憋着了?”他声音嘶哑,带着浓重的鼻音,抬手抹了把脸,试图抹掉那些狼狈的痕迹,“……管好你自己。”
他没再看宿望,踉跄着转身,拧开水龙头,捧起冷水狠狠浇在脸上,水珠顺着紧绷的下颌线滚落,分不清是水还是别的什么。
宿望靠在冰冷的瓷砖墙上,看着他近乎自虐地用冷水拍打脸颊和脖颈,看着他撑在洗手台上的手臂肌肉因为用力而绷紧。那背影挺直,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倔强。
宿望胃里的灼烧感突然变成了针扎般的刺痛,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神沉静得如同深潭。
“袁百川,”宿望开口,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穿透了哗哗的水声,“你回去要是再喝,我还替你。”
水流声戛然而止。
袁百川猛地转过身,水珠顺着他凌厉的下颌线滑落。他盯着宿望,眼神像淬了火的刀子,锐利得能剜人:“你他妈是不是有病?!我喝酒应酬是我自己的事,是我现在应该做的事!我他妈的用你替我?!”
他声音带着一种濒临爆发的压抑,胸膛剧烈起伏,“你那腿是想当摆设了?膝盖不想要了??”
宿望迎着他的目光,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眼底一片沉寂的固执。
他只是往前走了一步,膝盖传来的剧痛让他眉头瞬间蹙紧,额角渗出冷汗,但他硬是站稳了,离袁百川只有一步之遥。
“我腿好不好,我自己知道。”宿望的声音依旧平静,甚至因为疼痛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字字清晰,“但我知道,你不能再这么喝下去。”
他看着袁百川通红的眼,看着他惨白的脸,看着他强撑的着的摇摇欲坠的躯壳,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项目要钱我知道,但钱不是这么挣的!你的命也不能这么耗!”
袁百川被他眼底那一片沉寂的决绝钉在原地,喉咙发紧:“我……”
刚说了一个嗓子就没声了,袁百川深呼吸了几下再次开口:“不然呢?那你告诉我我现在不喝那杯酒应该怎么做?”
宿望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说出来。
袁百川直直的看进宿望眼底的心疼:“我有的选吗?”
看着袁百川作势想走,宿望赶紧拉住他的胳膊:“我!我这边有资源!你和红姐去接触一下好不好……”
没等宿望话说完手就被袁百川甩开了。
愤怒、难堪、一种被彻底看穿的狼狈,还有……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被这种不管不顾的维护狠狠撞中心脏的酸胀感,疯狂地搅动着。
他张了张嘴,想骂人,想让他滚,想说自己一直就是这么过来的,可那些话在舌尖滚了滚,最终只化作一声冷笑。
“呵……”袁百川扯了扯嘴角,那笑容比哭还难看:
“宿望,算我求你,别再可怜我了。”
说完,他猛地拉开门,走廊里明亮的灯光瞬间涌入,将他有些摇晃的背影拉长,投在洗手间冰冷的地面上,然后消失在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