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旸被噎了一下,他撇撇嘴,站起身,嘟囔着:“自己盛就自己盛。”经过袁百川时,还故意侧了侧身,像是被袁百川挡了路。
袁百川连眼皮都没抬一下,继续慢条斯理地吃着自己的面。
宿望暗暗松了口气,心里那点莫名的压力因为袁百川消散了不少。他拿起筷子,默默吃了起来。面煮得软硬适中,汤底清淡却温暖,熨帖着他因为紧张和烦躁而有些抽痛的胃。
宿旸在厨房里捣鼓了一阵,端着一大碗面出来了,毫不客气地重新坐回长沙发,吸溜吸溜吃得很大声,一边吃一边没话找话:“哥,你这沙发睡着肯定不舒服,要不我晚上还是跟你挤挤吧?就像小时候那样?”
“咳!咳咳!”宿望一口面差点呛进气管,剧烈地咳嗽起来,脸瞬间涨得通红。
袁百川立刻放下碗,几步走过来,自然地拍着宿望的背,递过一张纸巾,眼神冷淡地扫向口无遮拦的宿旸:“他膝盖有伤,需要静养,不方便。”
宿旸被袁百川那一眼看得有些发怵,讪讪地低下头,扒拉了两口面,小声嘀咕:“……我就开个玩笑嘛,那么凶干嘛……”
宿望缓过气,接过纸巾擦着嘴,脸色依旧不太好看。他不再看宿旸,只是快速地把碗里剩下的面吃完,放下筷子,几乎是逃也似的快步走向浴室:“我累了,先去洗澡。”
袁百川收回目光,开始收拾桌上的空碗,动作利落,完全没有要招呼宿旸这个“客人”的意思。
宿旸看着袁百川忙碌的背影,又看看紧闭的浴室门,眼里闪过一丝不甘和阴郁。
他几口扒完剩下的面,把碗往茶几上一推,发出不小的声响,然后整个人瘫回沙发里,拿出手机,故意把游戏外放声音调大了一些,像是在宣告自己的存在感。
袁百川像是没听见,端着碗筷走进厨房,打开水龙头,哗哗的水声盖过了游戏的噪音。
浴室里,宿望靠在冰冷的瓷砖墙上,任由热水冲刷着身体,却冲不散心头的烦躁和沉重。宿旸的出现,像一把生锈的钥匙,强行打开了他拼命想要锁死的潘多拉魔盒。水温很高,烫得皮肤发红,但他却觉得心底一阵阵发冷。
水汽氤氲中,眼前的景象似乎扭曲变形,将他拽回了那个同样闷热难耐的,他十八岁生日的夜晚。
派对刚刚散场,空气里还残留着蛋糕的甜腻和啤酒的气泡味,喧嚣后的寂静显得格外突兀。宿旸把他拉进卧室,眼睛在黑暗里闪着兴奋的光。
“哥……”宿旸的声音因为紧张和激动而微微颤抖,手指紧紧攥着宿望的手腕,力道大得发疼,“你可不可以不谈恋爱啊……我……我知道这不对但是一直陪着我和妈好不好……”
宿望当时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他猛地甩开宿旸的手,踉跄着后退了好几步,后背重重撞在书架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你他妈疯了?!”宿望看着眼前这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只觉荒唐:“我们是亲兄弟!宿旸!你看清楚!我是你亲哥!”
记忆中的嘶吼和现实中花洒的水声混合在一起,宿望猛地关掉了水龙头,浴室里瞬间只剩下他粗重的喘息声,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
那些被他试图遗忘的画面,此刻无比清晰地回放着,每一个细节都带着锋利的锯齿,割得他五脏六腑生疼。
他草草擦干身体,深吸了好几口气,才终于拧开门把手走出去。
客厅里的景象比他预想的还要诡异。
宿旸游戏也不玩了,手机被扔在一边。他盘腿坐在长沙发的一头,胳膊抱在胸前,下巴微扬,像个占领了地盘的猫,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对面。
而袁百川,则坐在之前宿望坐的位置。同样双臂环胸,两人各守一边,沉默地对峙着,大眼瞪小眼,谁也没说话。
宿望看着这画面,只觉得刚刚压下去的烦躁又“噌”地冒了上来,太阳穴突突地跳。他一句话都不想多说,更不想参与进这幼稚又令人窒息的对峙。
他先是走到袁百川面前:“川哥,很晚了,去睡觉。”他迫切地需要先清空一方战场。
袁百川抬起头,对上他的视线,平静地起身,什么也没问,只是极轻地拍了一下宿望的手臂,干脆利落便转身走向卧室。
打发走了最让他安心的那个,宿望深吸一口气,转向沙发上依旧梗着脖子的宿旸:“你也回房间睡觉。”
宿旸不服气地瞪着他:“哪个房间?我又不知道我睡哪间!”
宿望闭了闭眼,最后那点耐心彻底告罄,懒得再废话,直接伸手一把抓住宿旸的胳膊,用力将他从沙发上拽起来。宿旸还想挣扎,但对上宿望的眼睛,只是不甘不愿地撇着嘴,到底还是没敢再闹。
宿望一只手拎着宿旸,一只手拎着行李箱,直接把人塞进了空着的次卧,刚转身想走就听身后传来宿旸幽幽的声音:
“哥,你以前……不会这样赶我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