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竑见状侧首:“你认识?”
李景毅身穿红袍,容臭芬芳,微卷黑发牢牢绾进冠中。听见李知微的求救和王竑的询问,他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俯下身,求证似的,拨开李知微的头发,掂起他的下巴。
李知微乞求地看着他。
松开李知微的下巴,李景毅直起身来,淡淡道:“不认识。叔叔,咱们走吧。”
红袍如流水一样,拂过李知微的手背。
车马萧萧。
李知微呆坐原地,看李景毅容光灿然、如步闲庭,走上台阶后,又轻轻一踢,将他带来的礼盒踢落。
咕噜、咕噜、咕噜……
礼盒上的金锁跌落,摔出一颗明珠,李知微怔然而坐,小仆见他不再挣扎,哼道:“到这步田地还敢胡乱攀咬,我告诉你,就算你是昭文院的学生,盗用宰相印信也是大罪,没人能救你!”
李知微另外半边嗓子也劈了,如呕血一般:“我要见裴见濯。”
颜面丧尽的李知微被无数人围观,在尘土上,他只记得捂住善思的脸:“不怕,不怕……”
然后,他再次重复:“我要见裴见濯!”
小仆见他不断生事,气急败坏道:“带走带走,看着好看吗?若再叫人看见,咱们一起吃挂落!”
卫士相觑一眼,同时上前,扯开李知微双臂,将他拖到一边不再挡路,又一脚踢在他腿弯,让他跪下:“走!”
“把他和那小孩子分开来!”
李知微再次挣扎道:“不要!”
卫士浑然不管,当下分成两队,如拔河一般,一人一边拉着两父子用力。李知微被拉得站起,又瞬间脱力,坐在地上,锥心疼痛从脊骨传来,他还没来得及反应,手脚并用地爬起,去抓卫士手里拎着的儿子。
“不要,不要,我去、我去,我们去京畿府……我们到……”
“这是怎么?”
你终于来了。
李知微保持着一个仰天举手的姿势,迟迟不敢转身。
你知道我利用你,就这样恨我吗?对不起,可是,我……
不对,这不是见濯的声音。
“回、回相公,这人得了失心疯……”
李知微举在半空的手,忽然就开始发抖,他想自己这样子真是很丑,很难堪的。
又一道声音插入:“在这时节失心疯也该喊你家相公的名字,可我听着不像吧?啧,我就说老二像你年轻时候。”
李知微背对着他们,从呆滞的卫士手里抢下善思,就着他脸上残泪为他洗脸,骤然出声:“不是!”
话音一止。
李知微转过身来,看见一帘烟紫。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说:“我不是来找他的,我是来……为相公贺寿的。”
马车辚辚。
他低着头,听候发落。善思没有出声,轻轻地,茫然地,拨开了父亲的头发。
李知微听见一声笑,那道很像裴见濯的声音说:“既然如此,在外面作什么,请进吧。”
李知微猛然抬起头。
宴后打马过街的榜首道魁,梦中金车上模糊的面容,一下子清晰起来,他形容不出裴照元的样子。
只是很难过,又很痛苦地想——
也许二十年后见濯,就是这个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