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因着自个儿老子将平岭乡下那娘儿俩又接来了,说他小弟年前自己争气,通过了白鸣书院入学考试,等学里放毕冬假,开春只让他带着那狐媚子生的小杂种也去白鸣书院上学,这两日在家中,曲弘跟他老子内阁督御史曲国丈也是日日言语不谐,频惹父亲生气,受骂挨打。
他朋友,盐科出身的柳三清,知道他家里境况,又晓得他那外头的私宅都让他曲国丈收没殆尽,只将他从国丈府中请出来,带他来自家庄里。
两人请了一众学里相好的,着实在京外的柳家庄子上厮混了几日。
他那做贵妃娘娘的姐姐就他这一个嫡亲弟弟,母亲又去的早,适逢年节下,又怀着龙种,圣上宠爱,不拘她想家里人,解了一些内宫女眷的限制,他姐姐时时倒爱叫他进宫里问学习生活之事。
今日早起,身边在家里听消息的小厮就找来传话,说贵妃娘娘叫进宫里去说话。
曲弘与人正饮了一夜的酒,心中不免一惊,这人天不怕地不怕,世上就怕两人,一是他老子,二是他嫡亲姐姐,怕他老子是怕挨打受罚,怕他姐姐,是长姐如母,只有姐姐一人真心疼他,他心里也真心敬爱姐姐,更心疼她孤身一个弱女子在宫中为家族挣扎,舍不得她一丝一毫的伤心难过,所以才生出的敬畏惧怕。
想着定是姐姐在宫里时时关心着家里,知道了家里的糟事儿,又听说他整日不回家,不免为他担忧,叫他进宫是为能加以哄慰,他也心疼他姐姐一颗心要分两瓣儿,如今又怀着身孕,晨起醉晕晕的又想进宫里没得趁手,讨姐姐欢心,听柳家的庄客媳妇儿们闲谈说这里附近坠雁山上前两日有法会,正请了一尊南海观音菩萨像。
他那做贵妃娘娘的姐姐最是菩萨心肠,在家里当姑娘时就连蚂蚁也舍不得踩死一只,是极信佛理的一个人,听说观音送子保平安,姐姐如今又怀了身孕,便寻思着到这里来给她请上一尊带进宫里去,也是做弟弟的一片真心,只求她在宫里事事平安,妊娠顺遂。
急急策马来了,徒步爬了半山的青阶,憋了一夜没放完的酗酒尿却先催出来,没先进了大雄宝殿,先急慌慌捉住一个小沙弥问这里茅厕在何处。
小沙弥给他指:“就在后院小竹林后的菜畦旁。”
飞也似的去,一进那菜地边上的茅厕,差点儿没当下吐出胃里积夜的酒糟。
别说跟家中和学里专用的香木屑铺就的龙虎桶比,一群僧侣轮着用的地方,简直不堪入目!
因此死也憋着,打眼一瞧,前头正是个小竹林,好歹能遮个眼,便要进去解决。
到林间人不识处,正解下裤子,掏了东西,舒舒服服放水。
却听后头有谁“嘻嘻呵呵”的清脆,笑个不住。
这曲弘心里先羞,紧着就怒,回身只要寻着踢死这敢在后偷笑的小人。
却见离他五六棵碗竹的距离,靠竹根儿正蹲着一个“竹子精”。
一身云色袄儿素雅,更耀出满面艳丽,眉眼浸桃,口若含丹,笑得眯着一双媚人的狐狸眼,身上清贵颜绣的衣物打扮,与这竹林相得雅彰,互相辉映。
蹲得像个地下新笋,嫩生生,悄尖尖,眉心一点艳。
此时正是冬日午间,天上有太阳,云层却厚,遮的半晴不阴。
薄阳淡瞑之时,更有些冷冷雾气绕在林间。
加上醉眼,导致远一些的事物都朦胧。
这曲弘一时没敢说话,气都不敢出,裤子都没来得及提,那硕大的,放尽水的阳货还伸出衣袂,叫那笑个不住的“竹子精”看个清楚。
宁茸正在这里等大虎,从他夹着腿左顾右盼地跑进林子来一直看到现在,如今见他握着鸟,呆着面,才是好笑,一下儿笑得坐到地上,直等笑够了,才起来,走过来指着下面:“你尿完了?还不收起来?”
又调皮,故意笑他:“这么冷的天儿,当心冻掉了。”
曲弘赶忙将裤子提了收拾好,他越离得近,曲弘越看得清楚,是个活生生会动会说话开玩笑的美人,不是精怪,才不提心屏气,前后一看,是和尚庙里没错,两步上前,一把攥住手问:“你是哪家的?哪里来的?”
瞧他这一身的打扮气派,想也是他们这样的官家公子,家里绝对不简单,有意要个名帖,也是曲小国舅眼高于顶,觉得这样面貌的,倒配与他结交,心里没来由的热。
宁茸叫他握得痛,雾浓浓的眉微皱。
皱得曲弘心也揉到一块儿,却叫人甩开。
本欲骂他,耳朵一动,听见声儿了,忙跟从他身后林子外怀着东西进来的大虎招手:“这儿,在这儿!”
大虎急忙忙过来,一见他们公子身边站了个生人,不由得直起腰板把人拉在身后,把一双虎眼利落起来,将他上下打量。
这人也把眉一拧,剜了大虎一眼。
曲弘在下捏攥着叫人甩开的手,一双星眼也上下打量他们,只从他身后的小美人身上移不开,撵过去,又高声道:“说啊,哪家的?”
宁茸方才已闻见他一身酒气,心想这天底下是个人就爱喝酒么?不等大虎动手,将他一把推开,同大虎交换眼神,大虎便晓得,就说:“公子,该回了,家里人找。”
这曲弘叫人软软一推,心才热了。
离得近时,又见他肤若凝脂,眉目如画……
宁茸点点头:“嗯,回罢。”
有人在这里,让又不好让的,不认识,当着他面在佛寺里偷荤吃,更是不好,也叫人说嘴,此刻才想,幸而方才并没报家门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