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抄起铁锹,动作利落地拌起泥来。周大石惊讶地发现,这位大人手上的老茧比庄稼汉还厚实,小臂肌肉随着翻搅的动作隆起,根本不像养尊处优的官老爷。
“试试。”郑和把铁锹递给最近的工人。
周大石学着样子挖土,却怎么也拌不均匀。郑和直接在他面前示范了一遍,:“手腕要这样转。”手腕划了个圆弧,泥浆顿时服帖了。
看上去很简单,周大石又试了一遍,就是很简单,他只是太紧张了,总感觉连这么简单的活也做不好。
这时郑和却拍了拍手:“歇两刻钟!厨房送饭来了!”
林氏带着几个妇人推着板车过来,车上木桶里是杂粮馍和炖菜,居然还飘着油花。更让周大石吃惊的是,每人能分到满满一大碗!
“大人说了,”林氏给周大石多舀了勺菜汤,“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
周大石蹲在窑洞阴影里狼吞虎咽,忽然听见郑和的声音:“手伸出来。”
他茫然抬头,只见郑和拿着个粗瓷碗,里面盛着深色药膏。“指节都磨破了,涂这个。”郑和蹲下身,亲自给他涂抹。药膏清凉,带着淡淡的草药香。
下午学制坯。郑和把泥团摔进木模,手腕一抖就扣出方正的砖坯。周大石试了十几次,不是歪斜就是散架。眼看日头西斜,他急得满头大汗。
“不急。”郑和不知何时站在他身后,“我学这手艺时,摔废了两百多块坯子。”
周大石咬牙继续。终于,在第三十七次尝试时,一块完美的砖坯诞生了。郑和拿起坯子对着夕阳检查,满意地点头:“好坯子!能烧出上等砖。”
日头渐高,窑场像个蒸笼。周大石的短褂早已湿透,汗水蜇得眼睛生疼。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只见郑和快步往最西边的老窑洞跑去。
“大人!那窑顶松动了!”有工人大喊。
郑和却已经弯腰钻了进去:“里面还有新制的坯子!”话音未落,就听"轰"的一声闷响,窑顶的土块簌簌落下。
周大石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众人手忙脚乱地扒开塌落的土块,终于在一堆碎砖下找到了郑和。他的右腿被横梁压住,鲜血已经浸透了裤管,可怀里还紧紧护着几块完好的砖坯。
“快!抬去医馆!”工头急得直跺脚。
郑和却摆摆手,苍白的脸上挤出个笑:“不妨事都怪我这腿今日不利索,像是被什么绊了一下”他示意工人拿来木板,自己咬着布条简单固定了伤腿,又撑着站起来:“继续干活。”
收工时分,郑和给每人发了当日的工钱——八文铜钱,沉甸甸地躺在掌心。周大石数了三遍,确认一个子儿不少。更让他意外的是,郑和宣布:“往后十日一结,绝不拖欠!”
郑和拖着伤腿,一步一挪地往县衙走去。右腿的伤口随着步伐阵阵抽痛,鲜血已经浸透了临时包扎的布条,红色在白色的衬托下显得格外显眼。
转过街角时,一袭白衣的周瑜看到郑和这般模样,周瑜眉头微蹙,快步上前搀住:“三保兄,这是”
“公瑾兄。”郑和勉强拱手,却因腿伤不稳,整个人向前倾去。周瑜眼疾手快地架住他的手臂……
这一扶,周瑜便觉出异样。郑和看似将全身重量都压在他身上,实则右腿肌肉紧绷,伤口位置也避开了要害——这伤看着骇人,实则都是皮肉之苦。他目光下移,注意到郑和靴底沾着的新鲜窑土,又瞥见远处砖窑方向的扬尘,心中已然明了。
“三保兄何必如此?”周瑜压低声音,手指在郑和腕间轻轻一叩,“苦肉计用在自己身上,未免太狠了些。”
郑和苍白的脸上闪过一丝笑意,借着咳
嗽掩饰:“咳咳公瑾说笑了。窑洞年久失修,是下官疏忽”
“哦?”周瑜忽然松开搀扶的手,郑和身形一晃,右腿却条件反射般稳稳踏地。两人对视一眼,周瑜摇头轻笑:“何必如此?”
郑和在周瑜手心一笔一划写下两个字。
燕王。
没错,昨天晚上那个工匠刚刚开口,郑和就明白了朱棣的意思,在宫中,替班是很常见的事情,想必在松阳县也是可行的。
燕王向来对这些神鬼之事感兴趣,并且追求长生,没有人可以拒绝永生,尤其是一个野心勃勃的王朝继承人。
周瑜眼中精光一闪,立刻会意。他故意提高声音:“伤成这样还逞强!我看得立刻禀告姜县令,让你好好休养!”
“万万不可!”郑和装作慌张,“砖窑正值烧制关键时期”
“那就请姜县令找个得力人手暂代!”周瑜边说边扶着郑和去找姜县令。
姜戈正在核对账册,抬头看见郑和满腿鲜血,不免有些惊讶,“这是怎么了?不是今日开工吗?
刚刚开工就伤了一个人。
郑和虚弱地拱手:“下官不慎被窑洞横梁所伤,恐难继续督工”说着身子一晃,险些栽倒。
都伤成这样了,自然要多休养几天。
“那你休息几日,不过工钱这几日就要发了,等你休息好了再买东西也是一样的,砖窑之事先停工几日。”就是砖窑之事要停几天,其实姜戈也可以在系统商城购买砖窑技术,但是花钱的哪里有白嫖的香?
“姜县令不能停工,这些百姓好不容易有个养家糊口的活计,一停恐怕又多生波澜。”郑和怏怏,但还是为百姓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