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让刚坐上小货车的驾驶座,余光就瞄见浩阳家车库里那辆红色的皮卡车,他想到什么,又立马跳下车。
浩阳正好从厕所出来,看见祁让一脸急色,“怎么了?”
“你皮卡车的钥匙呢?”
浩阳有点懵,答:“电视柜上。”
祁让快步进去,抓起钥匙就往车库里跑。引擎声几乎被风声所掩盖,只觉得这车毫无预兆地就窜上马路,没几秒,就看不见了。
浩阳跟着跑了几步。从后视镜里可以看见他嘴巴大张,在说什么,后来人影越来越远,也就看不见了。
祁让收回视线,握着方向盘的手有点僵硬,他从没这样紧张害怕过。
这一刻,周清不仅仅是一个客人,还是一个鲜活的生命。她一个外地来的女人,青山绿水滋养着,压根就不知道自然的残酷。
沙尘暴是可以吃人的。
祁让空出一只手来拨电话,铃声完整响至结束,一直无人接听。
他心脏跳的厉害,再又拨过去。
视线里的风开始变脸,不再往上扬,而是突然就沉了下去,像被一双无形的手攥住脚踝,猛地拉拽在地,摔得稀碎。
天色昏黄,掺杂着灰尘的浊。
祁让想,周清若是聪明一点的话,早在天色不对的时候,就应该立刻返程。
就怕……她倔。
电话挂断再又拨过去。祁让嘴唇苍白,脖颈上的皮肤却因紧张泛红,青筋鼓胀起来,源源不断冒着热气。眼看着离目的地越来越近,他反而害怕起来。
三四十分钟的路程硬生生缩减到二十分钟不到。
到达植树点后,祁让却没有看见自己家那辆皮卡车。能见度低的情况下,他只得降低车速,凑近挡风玻璃,四处找寻。
终于,在一片昏黄中,依稀看见了一抹白。
祁让快速靠近,下车的时候,腿有些发软。
那辆白色的皮卡车几乎被黄沙给吞了,尘土包裹在车身上,只车尾处露出一点暗淡的白。
拉车门,发现锁着。祁让捏住袖子往驾驶座的玻璃上一揩,沙土簌簌往下落,四散开来,呛得人不能呼吸,他眼睛凑近往里看。
没人。
继续往车后座的玻璃上揩,还是没人。
祁让彻底慌了,他茫然环顾四周,脑门开始冒汗,粗喘着不知道该去往哪个方向,双腿无意识地朝东边走去,立刻又反悔,往西边去。
就在这时,天空中突然响起一道惊雷。
刹那间,雨滴裹着黄沙砸了下来。
祁让回头,恰好看见挡风玻璃上一道泥痕自上而下,紧跟着,无数条泥痕出现,纵横交错出白色的车身。
车子没变得干净,反而更加泥泞了。
祁让收回目光,快步朝前走,他其实并不确定这方向是对的,但他不能停下来。
“周清!”他高声,一面喊,一面四处张望。
这样的泥雨天气十分罕见。雨来得猛烈,又急又大,地上的尘土被砸出一个一个的小坑,无数的坑连在一起,便消失了。
雨水下坠的过程中,先前被风吹起来的尘土被裹挟着落下来,天色灰蒙蒙一片,空气里是一股湿冷的土腥味。
祁让脸上都是灰黑色的泥水,打湿的睫毛凝作一团,使他看不清前方。
身上的衣服早已湿透,泥水渗进衣服缝隙中,让他觉得异常沉重,像驮着什么重物,无论如何也卸不下去。
他垂头含肩,张开嘴巴大口呼吸,思索周清的去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