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青年靠在床头,左手手背上贴着的点滴胶布被暖黄的台灯照亮。
他很适合柔光,侧脸温和地被光线描摹,似乎身处不是病房,而是隆冬夜里森林深处温暖的小屋。
但这里是医院,消毒水的气味刺鼻浓重。他曲着腿坐在那儿,手指轻轻翻动膝盖上摊开的书。
在谢林川触碰到门把手的那一瞬间,木生刚好抬眼。
两人四目相对。
谢林川神色微顿,而后不自觉扬起了唇角。
“还没睡?”他走进来。
他自顾自找了个地方坐下,注意到木生怀里藏着个什么东西,似乎被他惊扰了,正在缓慢的挪动。定睛一看,才发现是一只纯黑的猫。
“情况怎么样?”木生合上书,抬手安抚地摸了摸黑猫后颈,轻声问。
“死了六个,伤了三十七个。”谢林川撂下手机,声音不自觉放轻了些:“……市里终于开始重视了,调了不少支援,张戈革职了,估计要追他的责,特警加消防加直升机,一下午就把所有人都给送下来了,剩几个都是善后的。”
他顿了顿,一只手压在脑后靠在枕头上,叹道:“现在的平关山,彻底是座空山了。”
木生一时没答话。谢林川揉了揉眼睛,继续道:“不说这个……黑箱的事情怎么样了?”
“都找到了,我问了温萌,就说是有很多行李要送来,她说可以让我临时存放在医院的地下仓库里。”木生道:“小默说要拆掉左上角三寸外第二颗螺丝,也都拆好了,数目统计我发给他,但看不懂那个数据表,陈默说他分析完以后会直接告诉我操作方法,这些黑箱暂时不会对我们造成什么威胁。”
青年看向他,眼神停留在他的侧脸,而后犹豫了一下,开口道:“……你需要休息。”
“是,我很困。”谢林川闭着眼睛承认:“你不会又在我身上用了那个能力吧?”
“没有。”青年的声音有些无奈。
木生抬手,谢林川听到了他关掉台灯的声音,眼皮上随之骤然一暗。
“睡吧。”木生的声音很轻:“早点休息,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谢林川没有立刻回答。病房里沉默了一会儿,男人沙哑的声音忽然响起:“手还疼吗?我听他们说你又给自己划了一刀。”
木生动作一顿,“不疼。”
“谁给你拿的刀?”
“……”不说也会被他查到,于是木生投降了:“丁小阳。”
谢林川笑了,小声嘀咕道:“我就说,怎么那只兔子又回来了。”
“他帮了我不少忙。”见他没生气,木生的眼神柔和了些:“平关山小学的师生都在这里疗养,只是交通不畅,明天医院安排了时间,他父母会接他回去。”
谢林川点头,望向他,“你之前说,这小孩儿的能力是什么?”
木生:“预知灾难。”
“合着还是个小先知。”谢林川闭上眼睛笑了:“历城总说我们这些人是跳大神,结果居然真的跳到了一个孩子身上。”
“也没那么神叨。”木生的声音冷淡而温和:“他只能预测一些很庞大的事情:灾难,兽群争斗,战争。而且很多事情还在他的认知范围外。”
“这是好事,”他的话里全都是对一个不谙世事的孩子的温柔。谢林川侧过头,眼神裹着笑意地在黑暗中看向他:“不要太担心……兴许当他得到了这些认知,他的能力也就随之消失了。很多人类都会这样。
木生愣了下,摸了摸手底下的猫,不可置否。
病房里安静了片刻,谢林川翻了个身,他歪头枕上自己的手臂,望着天花板,继续开口道:“那天的道歉,我还没说完。”
“……”木生答:“不用,我说了我可以理解……”
“不要你理解。”谢林川打断他。
“我喜欢你,不是要你来理解我的。”男人的声音沙哑,他听起来真的很疲惫了,却依然接着说:“我应该一开始先告诉你我的立场,然后再说我想不通的地方。不应该让你误会,也不应该指责你。”
“……”木生感觉到自己的心跳慢慢变快:“我没误会。”
谢林川的表白总是这样,总是见缝插针,从第一次说喜欢他开始,便把“喜欢”挂在嘴边。
仿佛还不断提醒着木生,自己非常非常爱他,所以他可以做任何事——任何事,谢林川都会为他兜底。
就像他要他找黑箱,明明是越迟一步便越会让山区陷入危险的要紧事,谢林川却叮嘱他“不要勉强”。
青年一时没法儿接着说下去,心跳的太快了,趴在他胸口的黑猫不满的“喵”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