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长风遂生了讨她欢心的念头,他谎称自己要去林间猎只兔子,转头却直接下了山,以斗篷遮面,又将声音做了伪饰,佯装成一名再普通不过的、替长老秘密出门办事的天师府内门弟子,从隶属于天师府的铺子中查了近三日来的出入城人员名册,又支了些银子,打算去四方街的锦绣楼里替大小姐买她念叨过好多次的酪樱桃。
锦绣楼的酪樱桃向来紧俏,喻长风那日却十分幸运地买到了最后一份,他接过食盒,将斗篷拉得严严实实,刚想速速离开,然下一刻却被宗老径直堵在了酒楼门外。
……
他不知道自己的行踪是如何泄露的,但那一日的酪樱桃,他终究还是没能拿回去给祁冉冉。
失踪了整整两年的天师继嗣就这么被找回来了,然一切回归原位之后,本该心无杂念的‘准天师’却因着两载的殊姿尘寰生出了本不该生出的杂遝心思。
于是,为了灭掉这点心思,宗老将他关进了惩戒堂,并开始每日向他喂食曼陀罗花汁。
他们在喻长风的手臂上划口子,每一刀重重划下去的同时,宗老都会问他,‘还想离开吗?’‘还想她吗?’。
曼陀罗花的致幻效用会在此刻完全作用,手臂上伤口带来的疼痛成倍增加,喻长风人在暗室里,心却已经被投入了刀山火海,到最后他甚至无法确定自己的手臂究竟还在不在流血,因为浑身上下无一处不痛苦。
可即便如此,他也始终没有松口。
这样的日子他硬生生挺了三个月,熬到面目全非,形销骨立,最终在濒死边缘被一碗碗汤药强行拽回来,逼得宗老不得不认栽妥协,迫不得已地把他放出来,负心违愿地将事翻了篇。
这是喻长风在与宗老的漫长对抗里获得的第一份变相胜利,但胜利的代价却是——他仍没有获得完全的自由,不爱接触人的毛病尽数复发,且性子还更冷了。
以致于在堪堪出惩戒堂的头几个月里,他的躯壳虽在强大质素的基础上飞快恢复,心却仿佛出了点问题,莫说下山去找祈冉冉,他几乎连作为‘人’的正常情绪反应都快消失殆尽。
与此同时,因为期间被惯食了太多曼陀罗花汁,他的身体也不可避免地受到了影响。尽管手臂伤痕早已痊愈,可每当他萌生出一些‘不该存有’的别样心绪时,砭骨的疼痛便总会随之兴起滋长。
……
元秋白抱着个小药臼专心致志垂首捣药,抬头的一瞬间意有所感朝门口望去,随即便险些被不知在门外站了多久的天师大人吓得叫出声来。
“喻长风,你不能因为祈冉冉这几日陪着若青不陪你,就转而来迁怒我吧?我也很烦的好吗?”
喻长风没接他的话,他走进来,站在檐下的阴影里沉声开口,
“那些止痛药……”
元秋白登时变了脸色,“你别告诉我你又吃完了。”
喻长风摇头否认,“尚未吃完。”
他顿了顿,“但快了。”
元秋白当即气得想挥起药杵直接抽他,
“喻长风,我看你当真是常年吃止痛药吃得脑子都坏了!年幼势单力薄时被你们天师府的那群老东西逼着接受抗药训练,如今站上顶峰,对自己的身体依旧无半分珍惜。”
“你不是已经与祈冉冉互通心意了吗?怎么?还真想让人家日后当寡妇啊?我告诉你,若是有朝一日,你因为滥用药物驾鹤西归,我保准儿第一个就去劝祈冉冉改嫁!哦,不对,我堂妹是公主,也就是在与你天师府婚配时,圣人才会让步用个‘嫁’字,换成旁人那都是‘尚公主’。你知道上京城里每年有多少勋贵世家的年轻子弟等着吃这碗饭的吗?”
“……”天师大人周身气度向来不恶而严,每每也就这个时候才会乖乖立在原地被元秋白指着鼻子骂。
元堂兄那厢一口气骂了足足半盏茶,直至口干舌燥,方才停歇下来,
“接着说,止痛药怎么了?”
喻长风抿抿唇,“倘若我不再坚执服用那些止痛药,还有何种方式能消减我手臂顽疾?”
他缓缓垂眼,将手臂隐疾的成因言简意赅讲述一遍,声线全程平静稳定,末了却是语调一转,眸中神色难得忐忑怅惘,
“她与我在一起让步了许多,我想长久陪着她。”
“……”
元秋白在他说起第一个字时便已甚是惊讶地瞠了瞠目,待到听完整个因果,嘴巴更是愕然到合都合不上。
“你……”
开口时才发现喉头也堵了,他忙清了清嗓,略显无措地‘啊’了一声,
“不是,你们天师府的人都有毛病吧?你,那你……你还有没有其他……”
“没有其他遗症。”
喻长风泰然接过话头,
“如你所说,我幼时经历过不下千次的抗药训练,曼陀罗花汁对我的影响理应不会如此深远。我曾猜测此等疼痛或许是因心结所致,但我不会自医,于是只好向你求援。”
“还有……”
他蜷了蜷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