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来干什么?送礼?”冯竹晋喘着气,脸色苍白,青筋突起,“我伤成这样,他来送什么?来谢我没死?还是来看我笑话的?”
说到后来,他几乎咬着牙,眼中血丝泛起,声音渐渐失控,“他是不是还以为我看不出来?他在挑衅,他在炫耀,他……他早就盼着我出事!”
“郎君,您别动怒啊!”小厮慌得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不停去扶他,但冯竹晋猛然想要下床,才一动腿,一阵剧痛从脚踝蔓延至小腿,仿佛被千万根针同时扎入骨髓。
他闷哼一声,整个人跌坐在地,冷汗直冒。
“他来送礼……送来告诉我,冯竹晋,你再也跑不动了,你得靠人背着走了,是不是?”冯竹晋目光猩红,一掌拍翻旁边的药碗,碎瓷飞溅,“我从小学骑射、习兵法,打马冲锋……如今,却成了个废人!”
小厮吓得赶紧去扶他:“郎君,您别乱动,您脚还没好——”
“走开!”冯竹晋猛地一把推开他,像头被困住的野兽,喘着气,目光疯狂地扫视四周,见什么砸什么,药罐、画轴、床几上的香炉、案几上的书籍,全被他扔了一地。
正乱着,门口传来细细的帘响。
徐圭言的身影出现在门槛外。
她今日穿着一件素色襦裙,肩上还沾了几片飞灰,似是刚从外头赶回府。一进门,就看到一地狼藉,而冯竹晋正靠坐在床下的榻沿,脸色苍白,衣衫凌乱,满身冷汗。
她一愣,随即快步走近:“你怎么下来了?”
“你别管。”冯竹晋咬着牙,目光死死盯住她,像是终于找到了宣泄的方向,“你来的正好。”
徐圭言蹲下去扶他:“你伤还没好,不能随便动——”
“我不能随便动?那你怎么可以随便跟他一同回来?你怎么能随便跟他走?你还敢发誓你们之问没事吗?!”
徐圭言被质问得一怔,随即神情也冷了几分:“我与你解释过,那是顺路。”
“顺路?顺哪门子路?从奉天回来只有一条路!我躺在这儿半死不活,你却和他共乘一骑!”冯竹晋嗓音嘶哑,字字似刀,“你知不知道,我做梦都怕你出事,结果你却和他在一起!我在这里疼得睡不着,你们在路上是不是还说笑?是不是还靠得很近?!”
“你们两个在茶肆打情骂俏,把我放在哪里!?”
徐圭言怔了片刻,似乎也被激得动了真怒:“你别胡说八道!冯竹晋,我跟他之问没有你想的那些龌龊事!”
“你敢说他没想过?”冯竹晋低声质问,眼中燃起一点疯狂,“他送礼来干什么?装什么关心?他巴不得我一辈子起不来,这样他就可以光明正大地站在你身边了!”
徐圭言脸色彻底沉了下去,站起身,一字一顿:“我不会跟他有什么关系的,你为什么不能相信我呢?如果我想和他有些什么,早就有了,不会等到现在。”
“你以为我不想信你?”冯竹晋忽然喊出声,“我他娘的脚都废了,我的利用价值都没了,我还怎么信得过你?”
这一刻,房问静了。
徐圭言缓缓回头,看着他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忽然像被捅了一刀一样,怔了片刻,也没说话。
她看着他,一字未吐,转身走了出去。
门帘被风扬起,又缓缓落下,遮住了她离开的背影。
冯竹晋整个人像被抽空了力气,靠着榻子滑坐在地,仰着头,泪水从眼眶中流出来,藏匿在黑发之中。
屋外,风吹过长廊,卷起枝头落花,送入那沉默一地的残碎瓷器中。
第103章满汉全席终落网【VIP】
春风拂面,草木新翠,正是踏春好时节。
长安城西郊,御马苑外,一片空阔草场碧绿如毯,杏花如霞。
此地本是皇家御用之所,今日为皇后所用,临时设起帐篷、彩幔、香案、彩杆,举行一场盛大的马球宴会,邀请长安城内各大世族子弟、命妇夫人前来观赛助兴。
彩旗招展,鼓乐声声。
天未及正,苑门外便已聚起了车马人流。牛、李,冯、袁、陆、徐等几家在宫内司礼太监的引导下,早早落座,按家世高低、官品秩序排列两侧。
男宾各着戎装便袍,女眷则打扮精致,裙裾曳地,香粉盈袖,花枝招展,艳如春华。
皇后宇文婉贞身着绣有游龙瑞鸟的白纱大袍,头戴九凤钗钿,坐于高帐之中,神情端庄,却眉眼含笑。
她命人搬来低案,设上锦果香茶,自言今日非为政务,只为散心邀乐:“春色短暂,怎可辜负良辰。今日但看球艺,莫论政事。”
帐中众人纷纷颔首称是。
马球为后唐人之雅好,男子女子皆擅之,今日比试更添几分风流意味。
皇后亲点两队人马,各由六骑组成,皆是世家子弟,有吏部尚书之子,也有太师府上的孙郎,还有几名少年将军,在军中练兵之余常以此为戏,今日个个意气风发,跃跃欲试。
徐圭言落座其中,竟还看到了许久未见的浮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