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像被活生生撕裂开,方棠张嘴咬住虎口,把想要放声大叫的崩溃转化为低低的哀嚎。
陈耀先是被她逼得动手术的,他一直不想动手术,他想要保守治疗。
都是她!
是她的步步紧逼,是她的诱导。
以为60%不够,就想尽办法增加到70%,她只看到了成功的希望,却忽视了30%概率的失败。
这希望就是她替陈耀先精心布置的陷阱,而她的爸爸,义无反顾跳了下去。
这一瞬间,巨大的悔恨、自责,以及对自我的怀疑像铺天盖地的洪水,将早已千疮
百孔的堤坝冲垮。
手从疼转为麻木,舌尖上尝到了血腥味。
胃里又开始翻滚,方棠跌跌撞撞走下床,抱着垃圾桶开始干呕。
夜深人静,手机铃声划破了这片静谧。
刺耳,嘈杂。
屏幕上跳动的姓名像细针,深深刺进她的眼底。
与此同时,那些找不到出口的情绪全部化作对另一个人的愤怒与责怪。
都怪他,都怪他给的希望。
方棠没接这个电话,紧接着,手机进来一条短信。
【我在负一层车库】。
车库过了十点改为声控灯,四周一片漆黑。
许言坐在车里,腰腹处隐隐作痛,他从副驾储物箱找出一粒止疼药,直接嚼碎了咽下去。
“咚咚。”
副驾驶车窗被敲响,透过遮光性极好的玻璃膜,许言一眼就认出了车外站的是方棠。
他打开车锁让她进来。
他迫不及待牢牢搂住方棠,声音急促且慌乱:“我可能待不了太久,还有些事情没处理完,在这里怕伤害到你。”
拥抱的力度大到骨头发疼,方棠仍忍住没说,听他说完两句话的耐心她还是有的。
许言说完后松开了她,仔仔细细打量她每一寸。
只几天不见,方棠脸颊就瘦得凹了进去,眼周最薄的皮肤上布满了血点。
但眼神不对。
不是脆弱、也没什么倾诉的意味,只剩下冷。
许言心里没来由的紧张,像被肉眼看不见的鱼线缠住咽喉,另一头握在方棠手里。
他尖锐的喉结艰难滑动,却不敢再看她的眼睛。
重新抱住方棠瘦弱的身体,许言轻拍着她的后背,低声道:“想哭就哭出来,不要憋坏了身体。”
“我不想哭。”方棠声音很平静。
“轰”一声,许言脑海里有什么东西倾然倒塌。
自小的记忆里,他很少有怕的情绪,但每一次都足以让他印象深刻。
“可以哭的,这件事跟你没有关系,是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意外,别怪自己。”
他急忙去捉方棠要收回的手,她的手很冷,他的温度却传不过去。
“怪自己?”方棠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转头盯着他。
那双圆圆的眼睛今天有些微肿,但更多的是让人心疼。
她自顾自笑了笑:“当然怪自己,怪我只见眼前的好处,不见背后的凶险,我爸爸就是因为我的愚蠢,才会下不来手术台。”
“别这么说自己,这只是一场意外,谁都不想的,跟你无关。”许言呼吸陡然变得沉重,声音卑微到几乎是在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