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李汝珍心头漫上一阵恨意,又忍不住生出一丝寂寥。
安福堂这些时日也冷清了许多。
晨昏定省本是定例,偏偏李汝珍不守规矩,想起来便来,想不起便作罢。
李修白伤势未愈,不便出门。于是常常只剩老王妃一人用膳。
无人相伴说话,她总觉得缺了些什么,胃口也一日不如一日。
这些日子,她还总会想起萧沉璧上轿前向她郑重行礼的那一幕。
想来那时,那孩子便已有了决断,才如此郑重其事。
倒也是个懂事的。
老王妃心情复杂,往日婆媳间言笑晏晏的情景历历在目,衬得眼下安福堂愈发空寂。
只有李清沅隔三差五回来,一家团聚时,安福堂才稍有生气。
李清沅极有分寸,绝口不提萧沉璧。
刚满周岁的宝姐儿却什么也不懂。
她极喜欢那个温柔香软的舅母,记得每回来,舅母都会给她好吃的,于是一直指着李修白身旁的位置咿呀咿呀,众人听了半天不明所以,直到宝姐儿说得清楚了些,才知她是要找萧沉璧。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停了著。
李清沅忙拿糕点哄宝姐儿,堵住她的嘴。李汝珍脸色青白交错。老王妃轻轻叹息。
唯有李修白面不改色,将宝姐儿抱入怀中,摸摸她茸茸的头顶,淡声道:“舅母回家了。”
宝姐儿不懂何为回家。
李修白便抱她出去看星星,指着北边星辰,说那里便是舅母的家。
那语气竟带着一丝温柔。
老王妃神情莫测,李清沅眼神也有些微妙,只有李汝珍什么都没听出来,还是一肚子闷气。
随着李修白心口伤势渐愈,册封太子的大典也迫在眉睫,府中忙碌起来,那股异样气氛才逐渐冲淡。
册立太子之礼仅次于新君登基,仪制隆重。
圣人下诏后,太常寺随即占卜择定吉日。
因圣人中风后身体急转直下,立储宜早不宜迟,日子最终定在八月初八,一切从简。
再简,该有的环节却一桩不能少。
大典前需先行祭告南郊天地、北郊后土,并拜谒太庙禀告先祖。
至于正式典礼则更为繁复,大典设于太极殿,百官叩见,四夷来朝。
自下诏至大典只有半月之期,着实仓促。
崔儋忙得脚不沾地,清虚真人终究不忍,再度出山,料理裴柳两党残余势力。
中间果然出了一些岔子,有人试图在大典上刺杀。但在一行人的周密防备下,册立大典还是风光体面地办成了。
那日,文武百官依品级于殿庭左右序立,侍中与中书令于殿上就位。
李修白身着绯色礼袍,头戴冕旒,自东阶一步步踏过丹墀,从侍中手中接过太子册书,从中书令处接过宝玺,继而向圣人李俨行稽首大礼。
一跪一授,再起身时,便是百官向他朝拜。
山呼海啸,盛况空前,名副其实,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李俨中风后左手几乎动不了,日常政务处理极为困难。既已册立太子,此时命太子监国本是上策。
但李俨疑心极重,依旧紧握大权,迟迟未松口。
太子册立后,理应搬到东宫。但因大典仓促,东宫荒废日久,尚未修葺完毕,李修白仍暂居长平王府。
因这两桩,朝野之中又生出了一些流言。
李俨的态度令人难以捉摸。郑怀瑾看在眼里,不由慨叹:“这储君当真不易。已到如此地步,这圣人还防你防得如此森严!看来不到临终,他绝不会轻易交权。你即便想为先太子昭雪,也不可轻举妄动。”
“我知道。”李修白靠坐在圈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