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寝室,青绿辗转反侧,冥思苦想。
七竹和汤圆都要救,但如何救,着实得费一番心思。
她可以过问汤圆的事,毕竟她与汤圆、钟离梨的关系摆在明处。但汤圆入狱是因七公主一句气话,并没有走流程。宫人犯错,需交掖庭狱按律处置,无论何人,擅自将宫人投入大牢是大忌,会受到严厉惩罚,否则今日敢私自动刑,他日便敢凭着身份草菅人命。
七公主尚小,不懂这些,以为吓唬一下过几日放出来便是,却不知进了永巷的人有去无回。皇后管理后宫,若禀告她汤圆即可出永巷,但此事若传扬开去,恐损七公主名誉及皇家仁德之名,皇后难免不迁怒汤圆和秀女教习室,这也是齐姑姑一筹莫展的原因。
七竹的事更为棘手,青绿不能让任何人知晓自己在帮七竹,因为她与七竹无任何关系,哪怕她过问一下都会让人起疑。
兰台东院,青绿遇上匆匆而出的管胖子,眼前一亮,何不向他讨教一二,因拦住他道:“师兄,瞧你这样子,赶去投胎么?”
管胖子无奈道:“又生啥幺蛾子?你宋婶还活着,活蹦乱跳。”
那日,在刘睿自告奋勇主持公道下,管胖子将青绿带到了他新置的离皇宫不远位于章台街的宅院。
这是一个二进小院,生活设施一应俱全,所置用品俱是上等。
宋婶万分惊讶地迎着青绿道:“姑娘,你怎么来了?”
管胖子撇撇嘴,对青绿道:“我先走了,你也别扯长了,完了赶紧滚犊子回去,师傅寻不着你怪罪下来我不包打圆场。”
青绿细看宋婶,但见她一头乌黑秀发在耳边挽成一个堕马髻,上插一支碧玉玲珑簪,月缎浅色罗裙紧裹着丰满腰身,薄施脂粉,肌肤红润而富有弹性,整个人显得极为鲜亮。
青绿遂放下心来,抱歉道:“婶,我办差回到长安,便想去告诉你我胖师兄在打你主意,让你躲他几日,但脱不开身,待我得空赶到菜市口,都说你没有出摊。早知如此,我一回到京师便该去寻你的。”
宋婶低头道:“让姑娘费心了。”
青绿迟疑片刻,还是忍不住问:“婶,我害了你么?若不是我们去吃面,便没有这一出了。师兄可是强娶你进门?你可受委屈?婶你别怕,你若是被逼的,我替你告到陛下跟前,还你一个自由身。”
宋婶脸上显出苦笑:“姑娘说什么呢?老爷并没有强娶,只是让人有些猝不及防。”
青绿讶异:“此话怎讲?”
宋婶脸现羞赧:“老爷几日前到了我的面摊,说要娶我,若答应便跟他走,我说生不生儿子不是我说了算,他说那也不怨我,女儿一样是亲生的。还说把我儿当亲儿子待,送他去学宫念书。”
青绿觉着有些不可思议:“这么直截了当?婶,他告诉你他已有妻妾?”
“说了。我说此事太突然,容我想想,还得问过我儿。他说给我一晚上考虑。”
青绿瞪圆了双眸:“然后你答应啦?”
宋婶发自心底一声长叹:“寡妇门前是非多,常有泼皮欺到家门想行苟且之事,还拿我儿威胁我。我每每吓得半夜起来将门闸顶了三道杠仍是睡不着。多少次,我甚至想嫁给前街的破落户子弟。”
青绿看着宋婶既无奈又矛盾的表情,一时心里五味杂陈,不知是该替她难过还是替她高兴。
宋婶敛了敛神道:“姑娘不必替我担心,我不委屈,我儿现就读山尚学宫,这是我一辈子都求不来的福气。各人有各命,或许,这便是我的命罢。”
青绿这才想起吴雅童,笑问:“怎的不见乌鸦童?”
“他吃住均在学宫,不回来。”宋婶语气带着些许伤感,“他不认这个家,更不认这个爹。”
青绿晃了晃脑袋,板着脸对管胖子道:“宋婶的事我暂不与你计较。”脸上表情一秒改为真诚,“师兄,我有一事请教。”
管胖子见她态度诚恳,勉强止步道:“何事?说来听听。”
“后宫宫人犯错,兰台能不能管?”
“好我的小姑奶奶,兰台不是掖庭,兰台管的是百官公卿,非朝廷高官都排不上号,后宫那些个鸡毛蒜皮芝麻绿豆的事情搭不上界。”
“若后宫有冤呢,便无处可伸?”
“后宫之事归皇后管。哎,我说,你可别作妖,最近你的小爪爪伸得有些长哦,当心被砍。”管胖子绿豆眼瞪着她,胖熊掌做了一个狠狠砍下去的动作。
青绿脸上绝无半点玩笑的成分:“我是当真的,若皇后宫中出了幺蛾子又该如何?”
管胖子如同被蛇咬了一口,蹦起来道:“那万万不能惹。”
“嗯,是椒房殿陈尚衣的姐夫家的亲戚,我还没说完呢,你急啥?”青绿瞪了管胖子一眼,一个字一个字缓缓吐出后面的话。
管胖子如释重负:“这又是另一回事了,如事涉皇后,要由陛下定夺。区区一名小小的尚衣不过是藤上的一个小瓜,连瓜都算不上,可能只是一片叶子罢了,管她做甚?”
青绿面露不屑:“欺软怕硬,这可不是兰台人该有的风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