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纸上的血触目惊心,虽历经多时,却依然尚未完全干涸,浓重的血腥气萦绕不散。
榻上的时乔面色煞白,额发已被汗水浸湿,身子痛苦地蜷缩成一团,显然正在遭受道士所说的钻心蚀骨之痛。她紧着咬牙关,一声不发。
目光落到她怀中的长枕上,豆绿的颜色已然泛白,缠枝忍冬纹的花叶几乎褪尽了颜色,他还是认出,那是七年前那夜她怀里抱着的那个。
这么多年过去了,这枕头仍像是她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给她一丝微弱的安全感。
虽早已从玉清口中得知时乔情形,可亲眼见到时,他的胸口仍是似被重重捶了一下,钝痛。
他紧抿着唇,在榻前缓缓蹲下,双手稳稳托住床榻,和玉清道长一前一后慢慢抬起,何七在侧面相护,小心翼翼出了房门。
素心三人跟在后面,神色怔怔。
靖国公亲自来抬她们姑娘?
再看他三步一停,瞻前顾后,小心翼翼的样子,哪有半分战场上大杀四方的凶悍,又哪似坊间传言的那般凶狠恶煞?
到了上房安顿好后,萧烬又看了时乔一眼,她还在独自承受着痛苦,在黑暗中挣扎。
萧烬别过眼,快步离开。
玉清道长下楼后就叫苦不迭,直嚷着某人太夸张,直到萧烬一记清凌凌的目光甩过来,方住了嘴,埋头吃饭。
在包子和羊肉见底时,护卫抓药回来了。
萧烬让道士亲自检查了一遍,方让交给小荷。
道士站起身,睨着萧烬,“你要呆这里守着?”
萧烬起身,回望了眼三楼客房,负手出了客栈。
驱马离开时,听见出来送客的小荷小声问何七:“他那么大的人物,又与姑娘素不相识,为啥对姑娘这么好?”
萧烬这才意识到,他竟无一个合理的身份和理由来帮她,既不会给她带来非议和困扰,又不会被她拒绝。
她遭遇的苦难太多,已经不起任何风雨。
回到国公府,已是子夜时分。
门房里亮着灯,里面隐隐有说话声。
萧烬站在窗外,面无表情地盯着里面的人。
李四在一旁解释,“您先前不是说,一旦罗大人要宿在府里,就他过来喝茶么?罗大人从茶楼出来后就回府了,卑职约莫着他就寝的时辰,让阎寺卿过去请人。”
萧烬:“以后不必了。”
李四一愣,不必了?
那么罗大人的贞洁可就守不住了,时姑娘万一嫌弃,两人以后还怎么复合?
看着主子周身浓烈的戾气,李四旋即明白过来:国公爷这是不打算撮合他们俩了?
国公爷终于想通了!
啊,他岂不是就要有女主子了!
李四咧嘴笑了起来,“是!”
外面的说话声惊动了房里的人。房门“吱呀”一声打开,阎寺卿笑吟吟地迎了出来,恭恭敬敬行礼,“靖国公您回来了?罗大人一直在等您……”
话说到后半,却在看清靖国公神色的瞬间陡然滞住,变得结结巴巴。
此时的靖国公,实在骇人。虽素日也是冷峻寡言,却从未如此刻这般杀机蚀骨,戾气逼人。
他一言不发,只冷冷盯着阎寺卿身后,眼底墨色翻涌,似乎下一刻,便会从那墨色深处劈出一道惊雷来。
阎寺卿不着痕迹地往旁边挪了挪,以免被误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