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想看见萧不眠那么可怜的模样,更害怕自己那点摇摇欲坠的决心会因此彻底动摇。
明见摇了摇尾巴,最后深深看了一眼窗内的人,转身从窗台一跃而下,头也不回地跑远了。
直到跑出一段距离,他才忍不住停下脚步,远远地回望了一眼。
清冷的月光笼罩着那扇窗,窗内的烛火摇曳,将萧不眠孤寂的身影投在窗纸上。
他静静地站在那里,面容在月光和烛光的交织下显得格外苍白凄凉。身后是冬日枯死的树木,虬结的枝丫如同鬼爪般伸向夜空,构成一幅绝望而压抑的画面。
明见猛地转回头,不再多看,很快消失在了浓重的夜色里。
夜色里,萧不眠眼神闪过一丝晦暗,却又有些兴奋。
他按了按心口。
慢慢地想着,所以他现在把明见放走了,明见会回来杀他吗?
萧不眠缓缓关上了窗户,彻底隔绝了外面的寒冷与月光。
他回到房间中央,在那张棋盘前坐下,执起黑白棋子,一枚一枚,极其耐心而又精准地摆放在纵横交错的格线上。
时间一点点过去。
窗外,忽然刮起了大风,吹过枯枝,将窗户拍打得嘎吱作响。
烛火剧烈地摇曳晃动,将萧不眠落在墙上的影子拉扯得扭曲变形。
他放下最后一枚棋子。
也就在这时——
“吱呀”一声。
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萧不眠执棋的手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顿。他抬起眼,看向门口的不速之客,脸上习惯性地漾开一抹温柔浅淡的笑意,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底,却冰冷一片,没有丝毫笑意,直直地刺向来人。
那人一身墨白素衫,约莫四十上下年纪,面容清癯,气质超然,眉宇间带着一种悲天悯人的仁善。身后跟着顾惟慎,顾观澜,云归远,以及……
萧不眠歪了歪头,视线落在最后那个妇人身上。
是他的娘亲,萧云。
顾观澜一看见萧不眠,就像见了鬼一样,猛地发出一声尖锐的惊叫,拼命往萧云身后躲。
萧云立刻将他紧紧搂进怀里,用手捂住他的嘴,声音颤抖却努力维持镇定地不停安慰,“澜哥儿别怕,别怕!阿娘在呢!他……他不敢欺负你的!”
萧不眠看着这熟悉的一幕,不由地笑出了声,带着一丝嘲讽。
还真是一点都没变,他回忆里的所有人都到齐了。
只是顾观澜的哭闹声实在刺耳,吵得萧不眠本就不多的耐心迅速告罄。
太吵了。
要是再哭……杀了好了。
萧不眠漫不经心地想着。
那时候顾观澜有那么吵吗?
萧不眠已经有些记得不太清了,好像是没有的。
因为姬隋。
果不其然,下一刻,那着墨白素衫的男修轻晃了下指尖,一股无形无质的力量瞬间笼罩了顾观澜。只见方才还哭个不停地顾观澜彻底没了声,他的眼神迅速变得空洞呆滞,瞳孔涣散,变得如同一个木偶。
顾惟慎最疼的就是这个儿子,见状吓得魂飞魄散,噗通一声就跪倒在地,额头重重磕在冰冷的地面上,声音发颤:“仙人!仙人息怒!仙人您大人有大量,我儿年幼无知,绝非故意冒犯仙威……”
他额头上瞬间布满冷汗,那表情混杂着对姬隋的崇拜和恐惧,整个人几乎趴伏在地上,姿态卑微到了尘埃里。
姬隋的目光淡淡扫过,声音听不出喜怒:“怎么回事?”
顾惟慎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立刻指向萧不眠,咬牙切齿道:“都是那魔种搞得鬼!是他害了我儿!”
他似乎想起了往事,声音里充满了愤恨,“三年前,就是这魔种!趁我们不备,将我儿观澜扔进了他院中那口枯井里!不知他使了什么邪法,竟让我们遍寻不着!若非后来给他送饭的仆人察觉井中有异,只怕我儿早已命丧黄泉!”
“只是…只是我儿自那天起,便受了极大的惊吓,每每见到这魔种就会控制不住地害怕失态,所以他才会冒犯了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