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牢里暗无天日,密不透风,沈却看着眼前女子,心中兀自生起怯意,千万头绪疾驰过脑海,他将半生所遇见之人都在脑海中过了一遍,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眼前人是谁?
沈却抬起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她,她是谁?
眼前之人亦在看着她,眼里有几分玩味,像是在看着一只垂死挣扎的蝼蚁。
沈却莫名感到心慌,拖着沉重的铁链沿着地面向后退了几步,铁锈味掺杂着血腥味,沈却不自觉作了一个呕。
沈却嗜赌如命,欠债累累,曾在京城赌坊欠下不少债,引得不少债主追杀,他成天东躲西藏,都躲到了天南海北,竟还有人能找到他。
他的债主太多,眼前的女子是其中一个吗?如果是,她为何要去寻丁砚之,要让丁砚之出动杀人,得花重金,他还不了她的债,她却要花千金来买他的命,这实在不是一个明智之举。
除非,她不是来讨债的。
沈却的瞳孔兀然瞪大,她究竟是谁?
女子步步紧逼,微弱光亮在石壁上拖出诡谲暗影:“沈却,此次来盛京,我要杀的人很多,你,是第一个。”
她开口时,声音宛若是从幽深古井中浮上来的,又轻又凉,在空旷阴暗的囚牢中回荡。
沈却一时头皮发麻,但很清醒,他知道她说的是认真的,她是真的想要自己的命!
沈却冷汗涔涔,铁链压在四肢上,连骨头都在痛,还是逞强道:“你知不知道我兄长是何身份,你动了我,你也别想活!”
他这是在用父亲威胁自己。
“沈仲明?”沈瑶卿俯视着他,眼底笑意带着几分挑衅,烛火幽幽,若寒潭冷光,“你真当这位位高权重的户部尚书会顾念亲情,愿意保你?”
为官者向来在意自己的清名,像沈却这样的亲戚,行止不端,劣迹斑斑,此事若传遍街巷,甚至传到圣上的耳朵里,实在是辱没门风,有损清誉,常人唯恐避之不及。
更何况,沈仲明是从泥里爬出来的人。他憎恶自己的出身,憎恶自己的过去,而沈却,就是这一切的组成部分,他巴不得他死。
沈仲明早与沈却断绝了关系,他绝对会置若罔闻,坐视不理,沈却对此心知肚明,可这个女子究竟是如何知晓这一切的?
沈却觉得此事越发玄乎其玄了。
沈瑶卿看到他双眼惊惶,双唇颤抖,笑了笑:“你是不是想问我是谁?”
沈却愣了愣,舌头僵直,话堵在喉咙里。
沈瑶卿又道:“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何要杀你?”
沈却直愣愣地看着他,手中的铁链贴地摩挲,发出细碎声响。
沈瑶卿看着他狼狈的样子,笑了笑,穷凶极恶之人坏事做尽,却逍遥快活,无辜被害之人受尽折磨,这是何道理?
李妙春尚且受尽良心谴责,而沈却,却将自己诸多恶行忘得一干二净,真希望,自己也能如他这般心狠。
沈瑶卿冷笑一声:“二叔,我这样唤你,你可想起来了?”
一声“二叔”宛若惊雷在耳边炸响,重重迷雾终于被拨开,原来是她,沈仲明的女儿,沈瑶卿,她竟没死,竟然还活着。
真是命大。
当初,沈仲明自负才学,一直寒窗苦读,却屡试不中,只能在书院里当个教书先生,可壮志未酬,他又怎能甘心?沈却当时日日混迹赌场,欠了一屁股赌债,没法,只能找沈仲明借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