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楚盛被左臂传来的剧痛疼醒,他猛地睁开眼,大汗淋漓看着左臂的伤口,喘
着粗气想按下呼叫键,指尖却在按下的最后一秒顿住。
他收回手,将自己抱得更紧,等左臂的剧痛过去,他也没了睡意,在机械助手的帮忙下起身,一步一步挪到窗户边。
虽然已经是深夜里,主星各处却依旧灯火通明,各式飞艇沿着规定的轨道,像一道道光划过。
直至黎明前的最后一刻,夜的最深时,主星才寂静下来。
楚盛将头靠在有些凉的玻璃上,浅褐色的眼里映出窗外的灯火。
主星四季如春,隔壁病房内的温度更是舒适,但他控制不住缩起脖子,觉得好冷。
“楚先生,你该休息了。”机器助手扶着他的手,一板一眼道。
“看一会儿,就一会儿。”楚盛眼中闪过一抹恍惚,轻声道,“我已经好久没有看过主星了,让我再看看吧。”
……
日子一天天过去,楚盛的病房总是很热闹,那些他曾在电视上看过的专家总是出现在他的病床边,询问他的身体情况。
有时候他能回答他们,可有时候他们问着问着,他会说着说着就睡过去。
他笑着告诉前来检查他身体情况的索米,他觉得自己现在好像一个迟暮的老头,说话说着说着就能睡着。
索米的反应是什么呢,他不记得了,毕竟他和索米聊天的时候,他居然又睡着了。
又是一天晚上,楚盛忽然被自己的鼻血呛醒,他迷茫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看着手上的液体,恍惚地思考自己下一步应该干什么。
他正艰难思索的时候,一张纸递到他的面前,他接过纸,将鼻血都擦干净后,下意识将沾着血渍的纸藏好后,才抬头看向床边的人,有些歉意地笑笑:
“麻烦你了。”
等看清隔离病服里的人脸后,楚盛愣住,将手里的纸握得更紧。
沈随没说话,沉默地注视床上的楚盛,楚盛的头发比半年前长了很多,柔软地别在耳后,显出几分之前从未见过的温柔。
下巴也变得更尖,让他本来就大的眼睛变得更大。
良久的寂静后,楚盛咽了咽口水:“沈首领,你是来报复我的吗?”
“不是。”沈随站立在原地,声音平静,“你快要死了,惩戒你的背叛变得毫无意义。”
大概是没想到她会这么直接地捅破这件事,床上的人愣了下,好一会儿才慢吞吞道:“他们都不会在我面前说这些,就怕我伤心,你怎么还是老样子,不喜欢这个人的时候,一点都不愿意哄。”
沈随没有接话,只是沉默地注视楚盛,像一尊雕像。
见沈随不理自己,楚盛又把脸埋在枕头里,只露出半张脸,过长的黑发遮住后颈的腺体,轻声问:“你不惩罚我,那你过来干嘛呀?”
沈随这才有了动作,她坐到床边,手指隔着隔离服抚摸楚盛漂亮的眉眼,简短地回答楚盛:“不知道。”
“那你为什么今天才来看我?”楚盛并没有躲开沈随的触碰,而是困惑地又问。
其实在楚盛睡着的时候,她来过很多次,每次都会像今天这样,沉默地站在床边,但沈随并不打算告诉楚盛。
她反问:“你不是要和我一刀两断吗?为什么在意我不来看你这件事?”
楚盛的意识又有些模糊了,他伸手握住沈随的手,声音柔软:
“那你以后可不可以天天来,我好想见你。”
他的声音很小、很含糊,但在安静的病房内,沈随还是听得清清楚楚。
她的指尖顿住,突然觉得被楚盛握住的手指过分滚烫。
见她不说话,楚盛以为沈随生气了,又觉得他不知好歹,他艰难地起身,本想和沈随面对面平等地交流,但很快力竭,朝前半摔在沈随怀里。
沈随搂住他的腰,双手慢慢缩紧,皱眉盯着他的眼睛,声音冷淡:
“你不是最讨厌我,觉得我最可恨吗?当时甚至为了逃离我,自己打了自己一枪,现在你又想见我了。”
“楚盛,你是不是觉得这样耍我很有意思?”
楚盛趴在沈随的怀里,半垂着眼感受沈随的温度,半晌,才牛头不对马嘴,慢吞吞反驳:“可是,我快死了啊。”
死是一件很神奇的事情,在死亡真正来临之前,它还有让人放下过往恩怨的神奇作用。
比如现在,楚盛就不用再害怕沈随玩弄他了,连带着过去那些痛苦的回忆也像被蒙了一层厚厚的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