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渊序顿了顿,随即却是低笑。
“章组长,你不会体验到这种感觉……”
“我的家园没了,亲人没了……我什么都可以拼,所以你觉得没必要。”
“可对我来说,很有必要。”
大男孩此时那轮廓分明的脸越加坚毅,“我活下去无非就那么几个盼头,如果没有了,那一条路走到黑又能如何?也是,你不会懂的,你可是选择站在普通人的对立面,可以毫无波澜地杀戮几千人甚至上万人,可这不是你轻慢普通人的理由。”
曾几何时他也告诉过自己,不必一条路走到黑。
好好活着,好好对得起现在的家人,好好惜命,做自己的军队首领,做好好的邹家少爷。
可他已经孤立在伤痕累累的孤寒雪夜中永远看着再也愈合不了的疤,他要如何接受自己这辈子再也没有机会反抗那高高在上的神庭?
可再不去挣扎,他就只能眼睁睁地,任由他们处置自己身边的人了。
他只能尽情肆意地将他所受到的苦痛千倍万倍的还击,而不是继续在蛰伏着,等待着永远不会到来的黎明。
无人会主宰命运。
等来的不是黎明,而是命运的屠刀。
就算自己莽撞又如何,他们怕了,就这一点就让他甘之如饴。
用利爪狠狠切开他们的脊柱,然后在刀口舔血,这样他就不会在一次次深夜里撕扯着内心,为自己是个无能为力的孩子而挣扎。
虽然眼前的这一切很明显不尽兴。
但也足够了。
迷迷瞪瞪的,时渊序恍惚像看见以前那个猫儿眼少年揪着淡漠男人的衣角,对方回过头来的时候,少年努力兜住眼底的泪,倔强地抬起视线。
“我一定会变强的……我一定不会再拖累你。”
那是他最后一次卑怯地乞求他。
——不要离开他。
正如他最后一次在深渊边许愿,不是“安然活到退役之后”。
而是——
“我想要湛先生永远陪在我身边。”
所以他才要一直自欺欺人的,做一个执着的信徒,将自己所有的一切都奉上给他,才会任由着自己被对方哄骗也要想办法竭尽一切留住对方。
其实他怕鬼,怕黑,怕死,可他最害怕的,还是对方义无反顾,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如今已经成为一个成年男性的他,恍若自己还是个依赖湛先生的那个小孩,他就像是仿佛与那个清高淡漠的男人的身影近在咫尺。
他随即阖上眼,呢喃道。
“我一定……不会拖累你。”
“我想要你……”
“好好活着。”
在毁掉自己的性命之前,他要让神庭的暴行公之于众,他要让他们逐渐失去信仰……甚至,一切!
“听从我的命令,紧急恢复所有的线路系统,继续将那些视频资料传遍整个大街小巷……”他缓缓地朝耳畔的对讲机那头的组织成员说道,“只要有一个线路是好的,就多一个人知道……迟早,所有人会醒悟的。”
神庭成员面目狰狞,忽然默契般地彼此看了一眼。
“既然治不了他,不如让他任人宰割。”章于明说道,“是时候让那帮饿狼享用一番了。”
“顺便说一下,现在晚上七点,我也应该下班了。”他那本来就没有半点人情味的冷锐脸庞,此时更是毫无怜惜,“时上校,再见了,祝你愉快。”
这个“享用”很微妙,因为他开口的那一瞬,忽然想到时渊序现在在宙星环的身份,是宠物——
这是他们设置的陷阱,从他踏进来的那一刻起,他的身份同时暴露在所有宙星环玩乐的权贵里的视野。
“我很期待,稳重自持的时上校也好,抑或是叛逆组织的老大也好,在那些人的调教下,会是什么样挣扎的姿态。”章于明忽然用手中的刺刀击破他的屏障,直接用神力紊乱了时渊序的心神,“我的神力是从无数的堕神身上抽取的,是至高神赐予的礼物,所以,你还是嫩了点,小鬼。”
时渊序咬牙切齿,一拳揍向了章于明,“你敢!”
章于明吃痛地往后退了几步路,吐出一口血,那镇定冷肃的脸骤然暴怒,“老子已经下班了,谁让老子加班的都不得好死,时渊序,我记得了,你就是踏马上个月老子交了一个星期检讨报告都被罚的罪魁祸首,还害得老子被扣工资,看你这样子就应该玩脱,被那些人狠狠搞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