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雨来得猝不及防,铺天盖地的雨幕中,江乘雪一手牵住了她的手,不由分说地将她拉入乌篷之中。
乌篷低矮,人在其内甚至无法站直身子。秋露白半屈着身,微微打湿的衣袖垂在船板上,视线越过摇晃的平安结,向篷外望去。
船外秋雨连天,细细密密的雨丝飘在江面上,一碰上水面就碎了去,少些又被江风重裹回了半空,无处落脚。北地极少能见到这样绵密的雨,如丝如毫、勾勾缠缠,颇带了点水乡风味,仿佛一下起来就是一辈子。
身后忽地亮起一团暖光,秋露白转回头,见是江乘雪点起了船上的灯。那灯不过碗口宽,吊在篷沿上,竹编外框蒙着油纸,棉线芯浸在桐油里,焰光随着船身的晃动明明灭灭。
灯光不算亮,堪堪能照清篷内的一小片空间,但秋露白此刻也没有掐诀照明的心思,也就随了它去。
她停了划船的桨,倚着乌篷船舷靠坐下来,见江乘雪仍旧杵在灯下,随口道:“你不坐么?”
对方这才在她身侧坐下,半屈着腿,离对面船舷空出一两寸,也与她隔了几寸距离。
秋露白侧过脸,去瞧他脸上的表情,昏暗的灯光下却又看不真切。
船外是淅淅沥沥的雨声,飘在水面上,洒在篷顶上,一片沙沙簌簌的响。
算了吧,她想,纠结这些又是何必。
秋露白无端厌倦了这些重复的戏码,她这次下山除了处理邓家委托,真的就只是出来放放风而已。
谁又想天天跑东跑西,闷头埋在什么灭世阴谋里,无休无止地去猜别人的心思,阻拦这个,计划那个,安生时间少之又少。
她也该给自己放个假了。
现在的她什么都不想考虑,就在这艘乌篷船上,暂时将一切抛之脑后,直到雨声渐休、船楫靠岸。
“阿雪。”秋露白突然出声,也不等对方回答,自顾自又道,“你说,这场雨会下到什么时候?”
身边那人顿了半晌,身子未动,也没向外瞥去哪怕一眼,只闷闷回道:“或许……会下到晚上吧。”
“到晚上么,也够了。”秋露白没头没尾接了一句,接着挪过身,忽地抬手,揽过江乘雪的肩膀。
距离被人为拉近,四目相对,秋露白现在能清楚看见他脸上的表情了——双唇抿作一条直线,瞳仁微微放大,带着一丝讶异。
“师尊……”
一根食指贴上了他的唇,断了后话。秋露白眨了眨眼,声音极轻:“这回该换我下注了。”
“就赌……我现在最想做什么?”
唇上的手被移开,江乘雪睫羽轻轻颤了颤,声音中浸着雨雾的潮气:“赌注是什么?”
“赌注啊……”秋露白托腮想了片刻,难得使了回性子,“还没想好,就先欠着罢。”
“好。”江乘雪一口应下了这个不公平的赌局,手臂向后一撑,主动换了个姿势,和她面对面坐着。
他那双墨色的眼睛平而直地看了过来,扑楞楞地,目光落在她的脸上,转了又转。
“我脸上写着答案么?”秋露白嘴角微扬,“能看出什么?”
江乘雪摇了摇头,不语,又看了几眼,终于定声道:“我猜……师尊现在什么都不想做,只是想呆在这艘船上,静静地听会雨。”
“对了一半。”秋露白眼里漾开一抹笑意,“在定下这个赌局前,我是这么想的。”
“但现在……”
秋露白忽地俯下身,低头衔住了江乘雪的唇,微凉的触感,仿佛也在雨里滚了一圈似的,她不管这些,只管用舌尖去描摹那一弧唇线,看着船灯油纸透出的灯光投在他脸上,一明一灭。
只有这时候的江乘雪才是毫无保留的,她能清晰地感觉到他身体每一次细微的颤动,能听见他闷在喉间的低喘,能看见他眼中的那个自己,最真实不过的自己。
秋露白松开那两瓣柔软,唇边也沾上了晶莹的雨。她仰起头,微微沙哑的嗓音:“在看见你的时候,我就改主意了。”
“阿雪……”秋露白抚上他的脸颊,倾身而下,唇畔紧贴着他的耳侧:“什么都别管,陪着我,就现在。”
“这是我要的……赌注。”
她看见江乘雪耳后的那块皮肤慢慢涨起红潮,整圈耳廓变作绯红一片,薄而透的皮肤隐约映出其下细小的血管,很是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