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她十指相扣的手一顿,随即一滴温热的雨落在了手背上,而后是第二滴、第三滴。
“怎么哭了?”
秋露白一怔,身体快过思考,抬手就要擦过他的眼尾,可她却忘了自己正扣着他的手,刚抬了几寸,便被他拉停在了半空。
泪水漫过眼睑,晶莹透明的涓流从他的面颊上垂落,疏落的雨,洇在木纹船板上。
“我不知道。”
江乘雪喃喃着,双唇开合,连微弱的哭腔都抑在了胸腔里:“为什么……眼泪……停不下来……”
不该哭的,不该在她面前落泪,师尊在乎他,应该感到开心不是么?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哭。
不是因为悲伤,在还未意识到之前,泪水就已经从眼眶中滑落,不受控制的、毫无准备的。
无法解释的雨。
“若是想哭的话,尽管哭吧。”
在听到他说话的那刻,秋露白就放下了手,转而安静地望着他,柔和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人是这样奇怪的动物,总会在莫名其妙的时候流露出莫名其妙的情绪,或许是在某个寂静无人的夜晚,或许是在喧嚣热闹的大街,甚至不知道为什么,甚至连自己都觉得奇怪。
但那又如何。
想哭就哭的自由是一种奢侈,在付得起的时候,为何不去用呢?
或许明天的太阳再也不会升起,那么在此之前,尽管哭吧。
秋露白搂过对方,将他揽在自己怀中,泪水落在肩头,细微的痒。
她靠着乌篷船壁,随意拿过一件地上的外袍披了,一手覆在江乘雪的背上,轻轻拍着。
卜、卜、卜……
手上的动作缓缓慢了下来,秋露白拍着拍着,自己的意识先弱了下去,困意涌上脑海,视线越来越窄,最终彻底合为一片黑暗。
雨声已歇,一片寂然中,江乘雪支起身,在她额前印下一吻,又从乾坤袋中取出一张薄毯轻轻盖在她身上,确认压实得透不进一丝风后,这才肯从她怀中起身,分出一缕余光瞥向船外。
夜雨初霁,江面上仍笼着一层薄雾,天空是虾青色,混了远山连绵的黛蓝,沿岸垂柳絮絮抖着纤长的须,像是要把压了半宿的雨露抖落江中,重拾枝头翠色来。
江乘雪视线回落,身侧裹着软毯的那人微微动了动,将脸转向篷壁暗处,似是被漏进篷里的天光扰了清梦,但在几息后,匀长的呼吸声又融进了满江澄静中。
江乘雪没有动,只是在她身边待了片刻,原本郁悒不安的心就沾上了璃江的青蓝色,彻底沉静下来。他深深望了她一眼,轻手轻脚地钻出篷外,握上了船舷两柄等候已久的桨。
他没有用灵力,背脊挺直立在船头,双手轻轻摇动船两侧的桨,看着乌篷船头在江上破开一道涟漪,水波后撤,将船身推向远方。
欸乃橹声里,他如同一名再普通不过的江上游者,在一场突如其来的阵雨后,载着船中安睡的爱人,踏上归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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