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这才露出一口黑牙,端着盘子往里走,段克渊想提醒他钱的事,又被他甩手打发,“还有,以后只管晚饭,早午饭你自己想办法,我这么个小店还得供你吃喝,真把我当菩萨了…”
段克渊就盯着老板的背影暗自磨牙,他从宁城拼命逃回华城,不过是因为这里始终势力混杂,不至于让顾氏只手遮天,但这么下去,往后的日子可要怎么办?
正这时,门口忽然传来急刹车声,段克渊猛一瞥见锃亮的车灯,只来得及拿住那把恶心的水果刀,然后前路就被一群黑衣黑眼镜彻底堵死。
“别过来!”
老板听见动静,一看来人是冲段克渊,站在里间门口大喊:“不关我事啊!这人和我没关系,要打要杀你们出去,出去随便你们怎么处置!”
“王八蛋,”段克渊积攒多时的怨气爆发,“老子给你白干整整两个月的黑工,死也拉你陪葬!”
华城之外是天罗地网,他早就做好被顾胜朝抓到的准备,可没想到进门的竟然是曾绍。
“怎么是你?”
他话音刚落,随即看清曾绍身后出现的顾胜朝,慌忙间他往后一退,撞倒了重重货架。
“欸你赔我货架!”
“顾胜卿!”
“别过来!”段克渊攥着刀张牙舞爪,见状顾胜朝张开双手安抚道:“放下刀,跟我回家!”
段克渊多么希望此刻顾先元从天而降,可顾胜朝再次开口,打碎了他最后一点奢望,“别动歪脑筋,这里没有别人,乖,跟我回家!”
是了,他是顾胜朝的眼中钉,他还换了程之卓的药,此刻两个最希望自己粉身碎骨的人齐聚一堂,也许今日就是他的死期。
绝望淹没段克渊,他笑得癫狂,那么哪怕是死,也得是他自我了断,于是他将刀尖调转对准脖颈,大吼道:“跟你回去受折磨,不如干脆死在这里!”
说完他闭上眼,同时听见刀尖刺破皮肉的声音,可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甚至没有感受到冬日金属的冰冷。
原来死也没那么可怕。
下一秒他睁开眼,却见鲜血正从顾胜朝指缝汩汩流出,段克渊张口说不出话,无比惊愕地看着对方,只听他忍痛牵起嘴角:“别怕,我不是来杀你的,我是来带你回家的!”
当年的事毕竟深深烙印在段克渊的记忆里,混着他的骨血长大至今,他哪里敢相信顾胜朝此刻的善意?顾胜朝眼中闪过一丝落寞,又问:
“还记得当年你给我做的蛋糕吗?”
“什么?”段克渊目光闪烁,拼命在记忆里搜寻,恍惚间他瞥见货架上的儿童贴图,脑子嗡的一声,
“卡通蛋糕?”
顾胜朝眼睛一亮,眼泪就从眶里落下,他扔掉染血的水果刀,再次向段克渊伸出臂膀,“哥哥错了,跟哥哥回家去,以后哥哥会对你好的!”
原来如此,段克渊呆愣在原地,颤抖着呜咽一声,然后顾胜朝轻轻抱住拍他后心,他才终于放声大哭。
“我儿子在哪里!”
又一道苍老的声音冲进来,段克渊浑身一震,下意识往后退缩,只见顾胜朝被顾先元一把拉开,然后他就落入一个更加成熟温柔的怀抱,
“胜卿别怕,爸爸妈妈在这里!”
曾绍转头就看见冲进来的顾夫人。
妈妈
那一瞬间曾绍就想起秦曼华,难怪外界多年有传闻,顾夫人的五官和秦曼华其实并没有很大的重合度,只是这些五官凑在相似的脸型上,就鬼使神差让人想到挂在老宅餐厅里那副硕大的人像画。
还是鲜活的人好,曾绍默默想,在顾夫人投来目光之前移开视线。顾胜朝擦了擦眼泪,“爸,妈。”
顾先元依旧不理大儿子,倒是顾夫人怕一碗水端不平,反而加深兄弟间的嫌隙,于是抱着段克渊哭了会儿也就站到顾胜朝身边。
“曾总一找到小卿就告诉我们,紧赶慢赶可算赶上了,”顾夫人看向周围,又忍不住哭起来,“我可怜的儿子,这段时间你就住在这种地方?”
“…我在这里打工,一个月一千。”段克渊含着泪,还要咧开嘴笑。
老板腿肚子早都吓软了,跪在段克渊面前哭嚎:“冤枉啊我这两个月明明给的两千!”
曾绍看了眼段克渊,段克渊便嘴角一抽。
“我买条狗都不止两千!”倒是顾胜朝情绪激动,抬脚就踢,顾先元找回小儿子,骂人也中气十足,“够了,还嫌不够丢脸!”
段克渊猛地再次颤抖,仿佛受惊的兔子,顾先元立马换了轻声细语,“不怕胜卿不怕,咱们回家去,这里太冷了…”
上车前,顾胜朝瞪了眼曾绍,他是让程之卓帮他先找到顾胜卿,谁知道让这家伙捷足先登,又或许根本是他俩串通好了耍他的,倒是顾夫人拉了拉儿子,笑对曾绍,“孩子总是无辜的,千万别把上一辈的恩怨放在心上,顾家会感念曾总今天的恩德。”
“顾夫人客气,本就是晚辈应该的,”面对顾夫人,曾绍竟然有一瞬间的紧张,然后他眼看顾先元亲手拉段克渊上车,上前一步,压低声音道:“虽然之卓已经做过亲子鉴定,但保险起见,还请伯父伯母再亲自确认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