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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下茶痕照心岸(第1页)

暮色如墨,沉甸甸地压下来,彻底浸润了连绵起伏的松涛。白日里尚存的些许光影与声响,此刻都被这浓稠的夜色吸纳殆尽,不留一丝痕迹。

墨蓝色的天幕自远山脊线缓缓垂落,如同巨大的天鹅绒帷帐,其上疏疏缀着几颗寂寥的星子,光芒微弱却异常执着,静静地凝视着这片沉睡的山居,和山居里两个各怀心事、无法安眠的人。

堂屋内,只余一盏放置在角落的小夜灯,散发着微弱而昏黄的光晕,如同守夜人困倦至极、勉强撑开的眼,竭力驱散身旁一小圈的黑暗,却反而将更深的寂寥与未知,留给了灯影之外的广阔空间。

窗外的风不知何时已彻底停歇,万籁俱寂,唯有远处山谷最深处,偶尔传来几声悠长而飘渺的虫鸣,断断续续,若有若无,更像是在丈量着这夜的深沉与无边。

林叙躺在坚硬的木板床上,白日里因专注讨论图纸而暂时蛰伏、忽略的身体不适感,在这万籁俱寂、心神松懈下来的深夜,被无限放大,变得格外清晰且难以忍受。

左臂伤口缝合处传来沉闷而顽固的、如同心跳般有节奏的钝痛,一下下,不紧不慢地敲打着他疲惫的神经;右脚踝上那厚重冰冷的石膏,则像一道无情而沉重的枷锁,时刻提醒着他此刻的处境——无能为力,动弹不得,像一只被囚禁的、折翼的鸟。

但这□□上的疼痛与禁锢,并非最煎熬的。

真正让他心烦意乱、辗转反侧,连呼吸都不得不放得极轻、生怕惊扰了这寂静也惊扰了另一侧那人睡眠的,是白日里那些无声流淌、看似平常、却在他脑海里如同默片般反复上演、每一个细节都被无限放大的画面:沈知时递来时,屏幕边缘还残留着他指尖温度的平板电脑。

那双骨节分明、在图纸上指点江山的手,是如何无比自然地、在他试图调整姿势时,精准地帮他调整背后靠枕的角度,动作轻缓得仿佛对待易碎品。

那杯总是适时续满、水温恰到好处、却从无一句多余言语的温水,讨论到关键处时,镜片后那双深邃眼眸里一闪而过、却被他精准捕捉到的、纯粹的认同与激赏的光芒。

组会上,那个面对众人质疑挥斥方遒、逻辑严谨到近乎严苛、侧影挺拔如松的沈知时;电话里,他几乎是不假思索、带着不容置疑的绝对信任,将执行权毫不犹豫指向沈知时的那一刻……

以及最后,那个连他自己都未曾预料到的、微不可查的、向着沈知时方向轻轻点头致谢的瞬间。

那个动作轻微得几乎不存在,却像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他心中某种一直摇摇欲坠的东西。

心湖的坚冰确已化尽,他无法再欺骗自己,那些别扭的抗拒、尖锐的抵触,其下掩盖的,是早已悄然滋长、盘根错节的在意与吸引。

但这化开的、汹涌的春水,却在完全陌生而危险的河道里奔涌冲撞,找不到正确的出口与方向,只能盲目地激起混乱而令人心悸的浪涛,拍打着他还未准备好的、柔软的内壁。

沈知时……他到底在想什么?

那些细致入微的举动,那些沉默却坚实的守护,那些精准及时的扶持,究竟是出于一种根植于骨子里的责任感和教养,是对伤患单纯的同情与怜悯,还是……那个他不敢深想、每每触及便心脏紧缩、却又控制不住像渴望氧气般去渴望确认的“为什么”?

就在这思绪如同乱麻般纠缠不休,几乎要将他勒得喘不过气时,一股难以忽视的、尖锐而急迫的生理需求猛地袭来——他需要去厕所。

虽然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也绝不会是最后一次需要在沈知时的帮助下完成这件最基本、也最私密的事情。

但这个念头本身,就像一盆混合着冰碴的冷水,从头顶浇下,让林叙瞬间全身僵硬,血液都仿佛凝固了片刻。

随即涌上来的,是巨大而滚烫的、几乎要将他焚毁的羞窘和一种深入骨髓的、对自身无能的愤怒与无力感。

右腿打着沉重无比的石膏,像一段不属于自己的、僵硬的木头;左臂伤口未愈,隐隐作痛,根本无法独立支撑起身体的重量。

他像一只被无形钉子牢牢钉在标本板上的昆虫,所有的挣扎都显得如此徒劳而可笑。

一股强烈的不甘驱使着他。

他不死心,咬紧牙关,尝试着用唯一能自由活动的右臂肘部支撑起上半身,腰部用力,想依靠自己那点可怜的核心力量坐起来。

然而单臂发力极难掌握平衡,动作笨拙而失衡,猛地一下,便猝不及防地牵动了左臂的伤处,一阵尖锐的、撕裂般的刺痛猝然袭来,让他控制不住地从喉咙深处溢出一声压抑的、带着痛楚的闷哼,额角瞬间渗出一层细密冰冷的冷汗。

他颓然地、重重地倒回枕上,急促地喘着气,胸膛剧烈起伏,像一条离水的鱼。

他死死盯着昏暗光线中屋顶那些模糊的、年代久远的椽木纹理,一种深深的、几乎要将他彻底溺毙的挫败感和屈辱感,如同沼泽里的淤泥,紧紧地攫住了他,让他动弹不得。

连这种最基本、最私密的需求都无法自理,像个彻头彻尾的废物一样被困在这张方寸之床上,所有的尊严、所有的骄傲,都被这具不争气的身体剥离殆尽,还要依赖……那个他最不想、也最害怕在其面前展现如此狼狈不堪一面的人。

这认知比伤口的疼痛更加磨人。

死寂的、落针可闻的黑暗中,另一张行军床的方向,传来极其轻微的布料摩擦声。那声音很轻,却像投入静湖的石子,在林叙紧绷的神经上敲击出清晰的回响。

接着,是沈知时低沉而清醒的声音,仿佛他一直都醒着,或者说,他的睡眠浅得像一层浮在水面的油,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能将他唤醒,洞察一切:“要帮忙?”

不是带着睡意的疑问,而是平静的、已然明了一切的陈述。

他听到了林叙所有失败的、带着痛楚的挣扎,和那声极力压抑却未能藏住的痛哼,也精准地、不容回避地猜到了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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