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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开口说英语真的好难（第2页）

因为她们就坐在旁边，都看着兰甫发出会心的微笑。赫连萧走后吕斜斜忙着问是怎么认识的，兰甫说是上体育课，吕斜斜说道，“还是老六有本事，不声不响地就交到男朋友了。”兰甫正色道，“这种玩笑以后不要开了。”吕斜斜被她严肃的样子吓一跳，遂从此闭口不提。

吕斜斜交了一个大她一个年级的男朋友，二人已经商量好毕业后一起在重庆找个事做，等抗战胜利再去上海。何娉婷也问过兰甫，“你中学的时候有没有交男朋友？我原先跟的小姐班上就有恋爱的女同学，恋爱没多久就结婚去了，书也不读了。中学毕业拍纪念册的时候她还来了，当时都已经怀孕了。”

兰甫笑道，“你没听五姐说吗，我们北方人都是傻大个，哪里能懂这些浪漫的事呢？我当时也光顾着念书，没工夫想其它。”

何娉婷说道，“你不会撒谎，看你的表情，你一定是想到了某人。还不赶紧从实招来。”说罢呵了口气，假装要搔兰甫的痒。兰甫一边躲闪一边笑道，“快别这样，我最怕痒了！我跟你说罢——”

她才这样说，何娉婷就住了手，兰甫于是低声说道，“有一个男生，比我大两个年级，是我哥哥的好朋友。他为人很和气，和我也比较聊得来。只不过他是日本人，中学毕业就回日本念大学去了。”

何娉婷露出十分失望的神色，叹道，“真是造化弄人。”

兰甫笑道，“不过，他给我留下半部《红楼梦》，也算是一直陪伴着我了。”何娉婷于是又问是怎么回事，兰甫便将手抄《红楼梦》的事情讲给她听。何娉婷听了说道，“难怪你总是翻那几个本子，原来是怀念你的陶公子。”

兰甫笑道，“那倒也不是。和大家一起经历了这么久的战乱，我怎么可能还对一个日本人有感情。我翻那几个本子是因为《红楼梦》实在是好看，我第一次看的时候，连吃饭也吃不好，一心只想着快点往后面看。”

何娉婷露出羞愧的神色，说道，“我也听说红楼梦是本好书，只是从来没有读过。除了跟着小姐上课，我其实没看过什么书——”

兰甫笑道，“可是你现在看了很多书呀。我总见你捧着书在看。”

“那是别的专业的课本，我从图书馆借来的。我知道学物理挣不了大钱，就想把别的专业的书也都看一看，技多不压身，也许哪天就派上用场，能帮我挣钱了。至于你说的《红楼梦》那种书，我从来没看过。”

兰甫笑道，“你看的都是有用的书，不像我，无用的书看了一大堆。不过我想不论你将来想做什么，红楼梦都是有必要看的。”

她们于是去图书馆借了一套《红楼梦》，果然何娉婷废寝忘食看完了前八十回，意犹未尽又把后四十回也看了，和兰甫说道，“果然续书就是不如原著。”兰甫说道，“红楼梦续书我看过十几本，其它的还不如这个呢。你要是还想看小说，我推荐金瓶梅和醒世姻缘传。”从此她们二人的友谊，从《红楼梦》开始，更进一层。

到了大一的夏天，日军占领了九江，她们又要继续西迁。师生们又打起包裹，准备重新上路。此次只能步行，目的地是广西宜水。兰甫很是不舍，“好不容易安定下来，又要走。不知道要走到哪里去了。”

张宪玉安慰道，“只要我们勇于坚持，就一定能走到和平的那一天。”

“我们是走了，当地的人呢？他们又能够走到哪里去？”兰甫对识字班上的几个学生都已经有了感情，那些人辞她们的时候是那样依依不舍。

张宪玉道，“我们有我们的坚持，他们有他们的坚持，终有一天我们会再见面的，那时候又别有一番生面了。”

这一路上比上次更凶险，人在地上走，日本的飞机在天上飞。有时候日军追得急了，她们就白天睡觉，晚上行军。因为营养不良，抵抗力变差，陆续有同学老师生病去世。兰甫她们班就死了一个，只能葬在路边，立个碑做记号。

因为不能上课，兰甫十分担心功课被落下，经常趁着行军的间隙翻看她的笔记。何娉婷倒是从不担心，她不听课都能够考高分，书只要看一遍就懂了。因为听了大姐说的在洋行做事能挣到钱，发了愿毕业后要去香港的洋行做事，从图书馆借了英文书来看。

何娉婷嫌光看不说会学成哑巴英语，打听到英语系有英语角，一群人每天早晚聚在一起半小时，互相用英语对话，于是拉了兰甫也要去。兰甫奇道，“都逃难了还有功夫做这个！”何娉婷给她看手上的书，说道，“都逃难了图书馆还开呢。不然做什么呢？虽然是逃难了，生活总是要过的，工作总是要做。”

到了英语角，何娉婷一点也不怕羞，开口就和不认识的同学聊了起来。兰甫见了只啧啧称奇，自己是一句话也说不了。她原从没学过英语，在大学里学了一个学期，也只是会写26个字母而已。别人问她叫什么名字她能回答，再往后就说不了了。

兰甫一个人闷在当地，又不好抛下何娉婷先回去，忽然有人在背后拍她的肩膀，原来是赫连萧。赫连萧用英文向她问好，兰甫只说了“Imgood。”就无话可说。赫连萧又说了一句话，兰甫完全没有听懂，只好抿着嘴微笑，心里期待赫连萧能放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