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场
做交易?
格拉迪欧勒发出一声两人都能听见的冷哼。
妲丽雅的笑容冷淡了一些:“您应该更清楚认识自己的立场。”
海德活动了一下被高高铐住的右手,令人惊讶的是,那手铐脆弱得仿佛纸片,他只是稍稍用力,就将右手从粉碎的镣铐中挣脱出来。
锃的一声。
几乎是海德垂下右手的那一刻,格拉迪欧勒的长剑就出鞘,刀刃如霜,就这么抵在海德毫无防备的脖子上。
但是海德毫不在意要害被制住的危险,他嘴角的弧度都没有变动分毫:“如果您觉得有这柄剑抵着我的脖子,或者这间牢房周围站了二十名守卫,能让您觉得更安全,我没有意见。但容我提醒您,我是一名堕落魔法师,您不知道我能做出什么。”
他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囚室中:“是我对您感兴趣,才让您把我绑住的。不要侮蔑你所不知道的真理,否则你将以生命的危险重重补偿你的过失*。”
“虚张声势。”格拉迪欧勒的剑稍微向前,在海德的脖子上划出一道细细的血线,但海德依旧神色温和地看向妲丽雅。
她的脸色略显苍白,神情依旧镇定。海德甚至可以从她颤动的睫毛想象出她脑海中是在如何飞速地权衡利弊。
这位聪明的女士果然没有令人失望:“退下,格拉迪。我同意了,一个问题换一个问题。”
格拉迪欧勒猛地侧头看向妲丽雅,但是她以毋庸置疑的严肃表情回视着他,最后青年屈服了。
“我很高兴我们达成一致。”海德依旧维持着左手被铐住的姿势,他的右手搭在膝盖上,本来低人一等的囚禁姿态现在看上去反而无比可笑,“我们开始吧,女士优先。”
妲丽雅咬唇思索,她既不能确定海德是否实话实说,又要从魔法师的嘴里撬到尽可能多的情报,最好的话第一个问题能够使对方动摇,因为一个人心神震荡时的表现更能看出他的真心……
很快,她露出一个狡黠又残忍的笑容:“第一个问题,您的右眼发生了什么?”
正走回原位的格拉迪欧勒的脚步都为之一顿。
首席魔法师从未谈论过北部战争的事情,谁都知道他因为那场战争丢了一只眼睛,但是谁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海德的右手缓缓抚上本该是右眼的地方。
在被关起来之前他们就收走了他的眼罩,本该被遮挡的地方完全暴露出来:在黑色刘海的间隙,是一个漆黑的孔洞。
他看上去并不显得慌乱,脸色是差了点,也可能是因为之前的伤病,脸上还挂着淡淡的笑意,右手机械地在右脸上来回滑动。
但是妲丽雅的直觉告诉她,她问对问题了。
海德开口了,声音透出一点不易察觉的暗哑:“女士,您的问题要是一支箭,那我的心脏早已被洞穿了。”
妲丽雅得意地笑了笑,像是报复之前受到的惊吓。
“……好吧,您的好奇是我的荣幸。这颗右眼,是我在北部亲手挖出来的。”
室内一片惨淡的寂静。
“为什么?”妲丽雅脱口而出。
“嘘,您违规了,这是第二个问题。”海德的右手食指抵在唇前,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比起黑洞洞的右眼眶,他那只尚能视物的左眼更让妲丽雅窒息,“轮到我了。”
他几乎没有思考就问道:“奥利弗阁下的领地有过奇怪的邪教吗,‘黑暗神’之类的?”
妲丽雅皱眉,这问题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她抬头和格拉迪欧勒对视一眼,得到答案后才看向海德:“不,从未听闻;即使领地内有发生,那也没有足够影响到要汇报奥利弗阁下。”
海德若有所思,而妲丽雅则催促道:“告诉我您挖出眼睛的原因。”
“您对我个人真的很感兴趣。”海德弯了弯嘴角,他的笑容没有任何温情,微微低垂的头呈现一种森然的忧郁,“我和我的战友们发过誓,要同生共死。可是他们死了,我却不得不独活,所以我把我的一部分留在坟墓里,履行我的承诺。当然我也考虑过手指、耳朵之类的……不过,眼睛是最方便的。”
一旦挖出这部分的时候,好像有什么东西也就此永远从体内消失,和他们一起长眠在格莱希亚。
他说这话的时候如此平静,妲丽雅却感到一阵冷意从背后冒出来,她看着眼前的人,切身体会到“疯狗”这一称呼的由来。
没有给妲丽雅体味这股疯狂的时间,海德抛出了下一个问题:“布兰布尔阁下为何突然选择投奔奥利弗阁下?你们之前有试图拉拢过他吗?”
这是一个和奥利弗以及当前局势都稍微有点关系的问题,但也没那么重要——至少在妲丽雅看来,是连说谎的必要都没有的问题——她将疑问藏在心底,甚至没有指出海德问出了两个问题。
她诚实地回答了这个问题:“不,我们虽然猜测过血牙在霍克阁下手上,但是并没有联系他们的手段。布兰布尔阁下是突然出现在奥利弗阁下面前并宣誓效忠的。”
“你们没有怀疑?”海德扬眉,“这是闲聊,您要是不乐意可以不回答。”
妲丽雅晃了晃手表示不介意:“我们调查过,不过布兰布尔阁下的工作完成高效,而且奥利弗阁下素来宽容,疑人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