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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谕的碎片（第3页）

她的话语像一把冰冷的凿子，在阿瑟雅心中关于神谕的所有美好想像上，刻下了残酷的裂痕。原来，神恩的背后，潜伏着如此深渊。

「忘记你看到的，阿瑟雅。」玛尔珀最后严厉地警告，将那份残卷紧紧收拢入袖中，「专注于你当下的修行。在拥有足够坚定的意志之前，远离这些禁忌的知识。否则，下一个在光与影的撕裂中毁灭的，可能就是你。」

说完，她不再看阿瑟雅一眼，转身推动机关，将石架复位，彷佛要将那个黑暗的秘密连同夹层一起，永远封存在墙壁之后。留下阿瑟雅独自站在藏书室的阴影中，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迷茫与恐惧。神谕的低语犹在耳边，而命运的阴影，却已悄然笼罩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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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阿瑟雅被罚清洁祭器室，作为擅自触碰机关的惩罚。伊莉丝偷偷来帮忙，两个女孩在油灯的光晕下，默默地擦拭着银盘和烛台。

「玛尔珀祭司看起来很生气，」伊莉丝小声说，「我从没见过她那个样子。阿瑟雅，你到底看到了什么？」

阿瑟雅犹豫了一下，玛尔珀的警告言犹在耳。但她需要倾诉，需要有人分担这份沉重。她低声将残卷的内容和玛尔珀的解释简要地告诉了伊莉丝。

伊莉丝听得睁大了眼睛，脸上满是惊惧。「因爱而蒙尘。。。疯癫。。。」她喃喃道，「太可怕了。所以，成为女祭司，就必须放弃所有个人的情感吗？」

「我不知道，」阿瑟雅茫然地摇头，「女神昨夜对我说，『当凡俗的爱欲诱惑你偏离路途』，听起来。。。那似乎是一种需要抵抗的东西。」

「可是，」伊莉丝皱起眉头，脸上露出困惑，「爱也有很多种啊，对家人的爱，对朋友的爱，对城邦的爱。。。这些也都是需要放弃的吗？如果心中没有任何温暖的情感，我们和冰冷的石像又有什么区别？又如何去理解女神所说的『悲悯』？」

伊莉丝的话像一道光，刺破了阿瑟雅心中的迷雾。是啊，如果完全摒弃情感，那「容器」岂不是真的成了一个空洞的器皿？「桥梁」又如何能理解它所要连接的、充满爱恨情仇的凡人世界？

「我听说，」伊莉丝的声音压得更低了，带着一丝神秘，「很多年前，在玛尔珀祭司还是见习生的时候，曾经有一位来自远方的访客，据说是一位学识渊博的哲学家。他们经常在橄榄树林里讨论问题，持续了整个夏天。后来那个人离开了，而玛尔珀祭司从那以后就变得更加。。。封闭和严厉。有人说，她烧掉了所有那段时间写下的诗稿。」

阿瑟雅震惊地听着。玛尔珀祭司？那个严厉、冰冷、似乎毫无个人情感的玛尔珀，曾经也。。。有过这样一段过往？这难道就是她对那份残卷反应如此激烈的原因？是因为她亲身经历过那种情感的波动，深知其危险，所以才如此警惕吗？

这个发现让阿瑟雅对玛尔珀的恐惧中，掺杂了一丝复杂的理解。

清洁工作完成后，阿瑟雅独自回到寝室。在她的床铺上，不知是谁放了一小串新鲜的无花果和一枚光滑的、带着海浪纹路的鹅卵石。无花果是甜的，而石头。。。她想起莱山德有一次跟她说过，他家乡的海边有很多这种石头，水手们认为它们能带来好运，保佑远行的人平安。

莱山德现在在哪里呢？在遥远的战场上，他是否也正看着同样的星空？这石头是某个知情的见习生放的，还是只是一个巧合？握着那枚冰凉的石头，阿瑟雅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神殿的高墙之外，还有一个广阔而真实的世界，充满着她无法想像的危险、冒险和。。。牵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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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在凡人无法企及的至高之境，云海之上的奥林帕斯山，黄金神殿沐浴在永恒的光辉中。这里并非总是庄严肃穆，偶尔也会有神祇间的闲谈与争执。

智慧女神雅典娜，正站立在她的纺机旁。她的目光穿透了云层与空间的阻隔，落在了雅典卫城那座属于她的神殿深处。她那双洞察世事的智慧之眼中，罕见地掠过一丝不悦的波动。

就在刚才，她感受到了。一股极其微弱、但本应被彻底遗忘的古老预言波动，从她人间圣所的某个角落再次泛起。

同时，她感知到命运三女神那永恒转动的纺锤上，有几根细微的命运丝线，发生了几乎难以察觉的、不受欢迎的偏转。

「又是凡人的情感。。。」雅典娜低语，声音在空旷的神殿中回荡，冰冷而威严，「那些炽热、盲目、难以预测的爱与欲望，总是试图渗透、玷污最纯粹的信仰与智慧，动摇我为这个城邦、为我的祭司们设定的轨迹。」那个刚刚触碰神谕边缘的小见习生，似乎也无意间撩动了这不该被触碰的命运之弦。更让她隐隐不悦的是，她感觉到一股熟悉而令人厌烦的海水咸腥气息，似乎也开始在爱琴海的波涛中躁动——那是她的叔叔，波塞冬的领域。

这时，爱情女神阿芙萝黛蒂娇笑着从一旁走过，手中把玩着一支金箭：「哦，亲爱的雅典娜，又在为你那些严肃的小祭司们烦心了？要我说，何必如此苛责？爱欲是生命最自然的馈赠，试图压制它，只会让它在暗处燃烧得更猛烈。我看那个叫玛尔珀的女祭司，心里就从未真正熄灭过火焰呢。还有那个新来的小家伙，她心里惦记着的那个男孩。。。虽然遥远，但联系却因此更加纯真而牢固，不是吗？真是可爱。」

雅典娜皱紧眉头，没有理会阿芙萝黛蒂的调侃。她优美而带着神力的手指，轻轻拂过自己的纺线，试图将那几根偏离的、似乎与远方战场上某个少年和神殿某个见习生隐隐相连的细微丝线强行拨回她所认定的「正轨」。

然而，她知道，根源若不除，这种扰动只会再次发生。情感的尘埃，一旦沾染，便难以彻底拂去。它会蒙蔽守护者的双眼，会让神圣的谕言，沦为权力欲望的回声…这绝不允许。

她的目光变得深邃而冰冷，注视着凡间，注视着那个刚刚点亮了一丝神性火花，却也可能即将卷入命运漩涡的年轻灵魂。命运的纺线，正以一种她不完全赞同的方式，开始悄悄交织。而在远方，战火初歇的营地里，一个黑发少年正将一片写满艰难学习的文字的陶片，小心地用布包好，抬头望向雅典的方向，眼中是与年龄不符的坚毅，以及一丝深藏的、模糊的思念。

（第31章完）